(11)紅色的掌印
「村上還說,證物課那邊證實,那把掌心雷是去年我們C小隊緝毒時,順手從毒販那邊沒收的槍,你還記得嗎?就是那個黑人毒販,叫什麼的啊?他想從背後偷襲一八零,卻被你逮個正著轟爆了頭那個——–」織田回憶道。
「白癡強塞夫。」金田一又道:「不要再叫我一八零,叫我金田一。」
赤川點點頭,說道:「兇手從警視廳檔案室裡偷出我們第C小隊的戰果犯案,又殺了我們一點都不敬愛的長官,去他的,簡直是向我們宣戰。」
金田一不以為然地說:「兇手未必是從檔案室裡偷槍的,比較可能的是,警局裡有小輩偷槍外賣給兇手,警視廳裡有不乾淨的內賊。」
眾人都點點頭,這時,原本現在應該在研究大樓錄影的渡邊跟三井,帶著一個猥瑣的男子進了辦公室,兩個刑警的臉色不善到了頂點,那男子的樣子也猥瑣到了頂點。
「誰幫個忙,把他給斃了?!」渡邊憤怒地拍著猥瑣男子的禿頭。
那禿頭滿是紅色的掌印,看來渡邊已經在他的禿頭上下了不少心血。
不僅火爆的渡邊壓抑不了內心的憤怒,連乖乖先生三井,也氣得臉都青了。
「又怎麼了啊?我剛上任怎麼這麼倒楣!!!這禿頭是誰啦?!」赤川狂吼,掏出金田一腰際的配槍,頂著那神色驚慌的禿頭腦袋。
「別開槍啊!我叫大德廣三!」禿頭慘叫。
「他說的對,要開槍,請用自己的槍。」金田一慢條斯理地將赤川手中的配槍掛回腰際。
渡邊繼續掌嘓那個叫大德廣三的大禿頭,吼叫道:「這個光頭是昨晚輪班的大樓管理員,託他的福,大樓昨晚關鍵時間裡的側錄帶,都是皮卡丘跟海賊王的卡通,王八蛋!」
「我錯了!我睡著了!」大禿頭哭起來的樣子也很猥瑣。
「你錯個鬼!你死定了!」渡邊真希望這個禿頭也是受害人之一。
「你說你睡著了,但是錄影帶怎麼會錄到卡通?是昨晚的卡通嗎?」金田一沒有生氣,反而覺得禿頭上的紅掌印很突兀、很好笑。
「我不知道!!我真的只是睡著了!!」大禿頭不停地磕頭。
三井冷冷地說:「應該是兇手在行兇前,進了管理員室,改了錄影的線路,因為錄影帶裡卡通的時間是一小時十二分,後來的時間又回復到大樓裡的各角落監視影像,可見———-」
金田一接著說:「可見兇手犯案完,還閒情逸致地把線路調回來。」
「囂張!」
「操!」
「太扯了!」
「先斃了這禿頭啦!」
眾刑警齊聲叫罵著,畢竟這實在是太絕了!
而那禿頭只是拼命磕著頭,哭喊著自己任職十多年來,幾乎沒像昨晚那樣酣睡過,更別提兇手還在他身旁修改過線路兩次,他卻渾然不覺。
赤川看著金田一一臉的苦笑樣,實在猜不透現在的金田一,是為了遇到棋逢敵手的犯案專家而興奮?還是在苦惱著大量流失的線索?
「糟了,媒體現在全擠在大廳!你們快派代表出來說明案情!」
一個矮胖的中年男子開門急道。
這男子叫大山久信,綽號『豬鼻龜』,是東京警視廳刑事大對的總隊長,是在刑總『最希望被調職』的投票中,連續擊敗藤井樹當選榜首的爛角色。
「那就交給美麗的紀香了,我還要跟赤川去餐廳討論案情。」金田一微笑地鞠躬,拉著快抓狂的赤川快步走出辦公室,將媒體丟給既萬能又哀怨的紀香。
冰箱後記(11)
這條黑街宛若東京的陰莖,藏在城市最隱密的私處,散發著惡臭。
兩個男人笑瞇瞇地拿出迷幻藥與針筒。
婷玉試著裝出害怕的模樣。
復仇就是要這樣才愉快。
「不要過來!」
「小姐,現在後悔已經太遲了!享受一下吧!」
於是,男人掏出陰莖。
於是,婷玉露出微笑。
(12)不是右手
吵雜的餐廳最適合討論各種犯罪。
尤其是警視廳裡的員工餐廳。
因為在這個全東京最吵的地方,每個警察都在討論各式各樣的案情,沒有人會偷聽誰的對話,事實上,也沒有人能偷聽到誰的對話。
「這實在是太吵了,你怎麼老愛在這裡跟我講東講西?」赤川拿著餐刀猛刺牛排,歪著嘴說。
「餐廳拿來討論兇案最棒了,也最適合思考,卻反而最不適合吃東西,真好笑。」儘管這麼說,金田一還是點了一份蔬菜湯。
「要跟我說什麼?是關於那個惡夢嗎?」赤川咬著牛肉說。
「嗯,從頭到尾說一遍給我聽吧,每個細節。」金田一又拿出那本隨身小冊,補充道:「我認真考慮把你的夢劃進我的線索範圍裡。」
「你真的相信我?」赤川有點驚喜。
雖然金田一是自己的死黨,又號稱智商180,對線索的觀察很有獨到之處,但對於一個從天而降的怪夢,金田一的科學頭腦能否真的接受這麼不合邏輯的線索來源?赤川一直揣揣。
「我很想相信你的夢,因為,就算最精密的犯案專家,也無法料到自己的罪行居然會被鬼魂帶進一個刑警的夢中,嘻,如果你的夢真的幫我們抓到那兩個兇手,那一定會讓他們嘔死吧!」金田一笑完,馬上板著臉又說:「當然,目前只是參考參考,你知道的。」
赤川點點頭,於是將夢裡的情景一一道出。
金田一將赤川的話整理在隨身小冊上,又拿給赤川確認:
PS:視界:第三人視界。
兇手在走廊上漫步。
男人開門。
男人中槍。
小孩跟女人跟男人一起坐在地板上。
有人拆包裹,忘了是誰。
兇手的名字裡有個Game字。
兇手在玩遊戲。
遊戲規則:
女人要拔自己的牙,不然小孩會死。小孩要寫功課,不然女人會死。男人不知為何拿了掌心雷,但兇手並不在意,應該也是規則。
女人痛苦地拔牙,印象非常深刻。
男人一直失血。
男人開火,但右手因此爆炸,好像是被兇手擺了一道。
女人跟小孩逃到隔壁藤井家。
兇手朝男人的屁眼開槍,好像在計時,說了個數字。
女人跟小孩發現藤井家已經遇難。
兇手站在門邊,轟掉小孩的腦袋。
女人恍恍惚惚的。
兇手蹲在男人旁邊,說了「遊戲結束之類的話。」
惡夢結束。
赤川看了,說道:「沒錯,大抵上就是如此。」
金田一深感興味地說:「這就奇怪了,煤圖二雄被膛爆的掌心雷炸掉的,並不是右手,而是左手。」
赤川搔搔頭,說道:「還是我記錯了?不過那一幕我也蠻震撼的,大概是鬼魂自己記錯了吧?大家都說兇死的人,往往記不清楚自己是怎麼死的——–」
冰箱後記(12)
?
「 Stop!」
宏亮的聲音。
婷玉即時斂起了魔力。 男人卻亮出了兩柄槍。
「不要多管閒事,想參一腳就去把風。」色鬼。
「Stop, or die。」聲音的主人。
「聽不懂啦,閃一邊去,老子今天不想殺人,只想打砲。」 兩個色鬼搖晃著手中的槍,狠狠地說。
「Can you translate my words for these guys?」 聲音的主人看著婷玉。
(13)欠你
金田一看著夢境筆記,沈默了好一段時間。
「嗯?」赤川。
「昨天下班以後,我們本來不是要一起去渡邊家,看他養的小鱷魚?」金田一的指尖敲打著桌面。
「是啊,我一個人住好無聊,也想養隻爬蟲類,看看生活會不會有朝氣一點,怎麼?今天要去嗎?」赤川盯著金田一的指尖。
「不去,不過昨天你幹嘛又說不想去了啊?害渡邊想炫耀一下都沒機會。」金田一的指尖依舊快速敲著桌子。
「我昨天不知怎麼的,渾身累透了,大概是沒出勤務太久,辦公室我又坐不習慣,我這個人就是——–」赤川眼睛仍盯著金田一的指尖。
「幹嘛不去啊?害渡邊後來一直跟我抱怨。」金田一皺著眉,指尖越敲越急。
「你緊張個屁啊?做惡夢的人是我不是你啊!」赤川終於忍不住壓住金田一的手指。
赤川很清楚金田一的習癖,例如,喜歡吃健康的蔬菜,甚至自己也喜歡種蔬菜;生氣的時候會打嗝,雖然金田一很少生氣;在思考的時候眼神絕對東飄西躲;緊張的時候,就像現在,金田一的手指總是拼命地敲打能碰到的第一個東西。
他沒看過金田一這麼緊張過,因為金田一的手指敲得實在太急。
「我想看一下你的槍。」金田一伸手就要拿起赤川腰際的佩槍。
「看個屁啦?!我可是槍不離身的男子漢。」赤川覺得現在的金田一實在很怪,於是伸手擋住金田一的手。
「信不過我嗎?我可是常常將佩槍交給你的超級好漢。」金田一又開始敲著桌面。
「拿去,你今天怪怪的,雖然我沒什麼資格說你啦。」赤川聽見金田一的話,想想也對,金田一這種老是把命交托給自己的朋友,實在沒什麼好提防的,於是將佩槍遞給金田一。
「喂,你昨晚沒去渡邊那裡,後來跑去哪啦?找女人?」金田一端詳著赤川的佩槍,但手指仍微微敲擊著桌面。
「很累啊,所以就直接回家睡了。」赤川不解,問道:「你在婆媽什麼?」
「一覺到天亮?」金田一。
「一覺到天亮。」赤川。
「你不是被惡夢嚇醒嗎?」金田一。
「嗯,也算一覺到天亮啦!」赤川有點不滿金田一的態度。
「對了,赤川,有件事就當我欠你一份情,怎樣?」金田一苦笑道。
「好啊,什麼事?」赤川愈來愈糊塗了。
「這件。」
金田一突然轉身,將赤川與自己的佩槍交給一個正在吃早餐的女警。
「你發瘋啦?」赤川叫道。
「久美,請幫我跟赤川刑警保管這兩把槍一小時,可以嗎?萬事拜託了。」金田一誠懇地看著這個剛出校園的女警。
「不行啦,規定說———–」久美慌張地說。
「對啦,快還給我!」赤川生氣地說。
「這就是我要欠你的情。」金田一堅決地看著赤川。
「你該不會是懷疑我昨晚跑出去作案吧!」赤川怒道。
「我欠你的,一定還。」金田一扮個鬼臉說。
「馬的,你欠我的。」赤川無奈地笑著。
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何無法生氣。
「赤川學長,你們的槍還是拿回去吧!」久美緊張地說。
「就讓妳保管一小時吧,小心不要掉了。」赤川聳聳肩,起身就走。
「不行啦!」久美想要站起,卻被金田一溫柔地拉住,說:「拜託!一個小時以後一定會回來找妳,我會跟你的豬頭上司照會一聲,妳儘管在這裡安心蹺班,就一小時。」
久美無奈,只好小心翼翼地保管這兩把「虎豹小霸王」的雙槍。
金田一搭著更無奈的赤川,一起走出吵得要命的員工餐廳。
冰箱後記(13)
「他叫你們快滾,不然死定了。」婷玉冷冷地說。
她對這個想要英雄救美的陌生人有種奇異的感覺。
「這樣啊——–」色鬼笑著,兩人舉起手槍,扣下扳機。
「砰!」「砰!」扳機是扣下了。
但兩人的手臂卻已跟身體分家。
婷玉驚詫地看著地上兩條刺龍刺鳳的手臂。 因為,她並沒有出手。 她剛剛只見黑影一閃。
出手的,是眼前的男子。 留著及腰長髮的男子。
「You are safe.」
(14)記錄
金田一的手指不再急敲,因為他很清楚:赤川要是無槍在手,就跟一般尋常男子沒有兩樣。
赤川一想到自己居然被好友懷疑是兇手,除了無奈,只感到好笑。
也許還有一點點生氣吧。
「金田一八零刑事,請問要直接送我到偵訊室嗎?」赤川瞪著金田一。
「免了,我相信現在的你並不是兇手。」金田一搭著赤川的肩膀,悄悄地施力,用最不引起赤川注意的「暗示」方式,讓赤川跟著自己轉彎的方向移動。
「什麼叫『現在的我』不是兇手?難道你懷疑我是夢遊殺人啊?」赤川臉色不悅。
「不要緊張啦,我們先一起去一個好地方。」金田一。
「哪裡?」赤川。
「Dr. Hydra!」金田一笑著說。
「連你也把我當神經病啊!」赤川笑罵道。
Dr. Hydra,東京警視廳警員心理輔導部門的專業醫師,又兼任犯罪心理分析師,年紀不過是三十出頭,便在學術上擁有相當傲人的成就,不僅在東京警察大學開課,更常參加國際學術研討而周遊列國,在犯罪心理學界中,Dr. Hydra是眾人口中的奇才,也常幫助刑警隊分析許多棘手的大案——-比如前些日子相當轟動的『高速公路濫射狂』、『獵殺新幹線』、『柚幫爆姦事件』等等。
金田一家裡的書櫃上便擁有一套Dr. Hydra編寫的『解剖犯罪心理』叢書。
赤川聽到金田一想帶他去看Dr. Hydra,心裡也不怎麼排斥,雖然已故的惹人厭長官藤井樹,在上星期就曾命令自己接受Dr. Hydra的面談,『探討』自己為何老是喜歡拿自己的生命賭博———
因為,赤川回想上星期的面談,雖然第C小隊老是喜歡拿這件事取笑他,但是在面談的過程中,赤川發現Dr. Hydra其實並不像他所擁有的那些頭銜那樣令人生畏,反而一派的開朗、平易近人,甚至有種難以形容的智慧魅力———一種跟金田一八零迥異的聰明風格。
還有一點特別的是,Dr. Hydra是個綁著金髮馬尾,擁有湛藍雙眼的老外,精通十八種國家語言、四十七種地方語言,高大的身軀似乎在190 cm左右,智慧與外型兼具,風靡了所有警視廳女性。
「我是不反對去看Dr. Hydra啦,不過你得陪我進去。」赤川看了看錶,又說道:「也要快點,我們只有一小時。」
金田一點點頭,敲敲Dr. Hydra專屬辦公室的門。
「請進。」
赤川跟金田一推開門,看見一個金髮洋人正舒適地躺在沙發上,玩著膝上的筆記型電腦。
Dr. Hydra。
「別客氣,隨便坐,想喝點什麼?」Dr. Hydra抬起頭來,將電腦放在茶几上,笑瞇瞇地看著金田一又道:「不過我這裡只有不健康的咖啡跟烏龍茶,沒有營養的蔬菜汁。」
金田一微微訝異著Dr. Hydra驚人的記憶力。
因為自從他進入警視廳以來,只有在一年半前,在餐廳跟Dr. Hydra談過一次話,吃過一次飯而已。
「沒關係,白開水就好。」金田一笑笑,繼續道:「不知道Dr. Hydra現在能不能撥出一個小時,跟我們談談一個奇怪的事情?」
「Well,沒問題啊。」Dr. Hydra一邊幫赤川煮了杯咖啡,一邊遞給金田一一杯白開水,又說道:「正好解解悶,反正我已經玩了一小時的電腦遊戲了」。
「電腦可以借我看看嗎?我一直想買部筆記型電腦,但不知道該買哪一牌才好,你這台似乎很棒。」金田一瞥見Dr. Hydra的電腦螢幕上,掛著微軟遊戲『新接龍』的畫面,心念一動道。
「別跟我客氣,不過你那麼聰明,哪還需要什麼電腦?還是跟我一樣,只是想玩玩電腦遊戲?呵——」Dr. Hydra笑著說,於是金田一便不客氣地將Dr. Hydra的筆記型電腦放在自己膝上,假意仔細端詳。
金田一根本不想買筆記型電腦,只是很好奇Dr. Hydra有多聰明。
於是,金田一趁著Dr. Hydra轉身添加咖啡豆時,開啟『新接龍』遊戲畫面中的『統計紀錄』選項,想看看Dr. Hydra的遊戲勝負記錄————
本局:100% | 贏:1 | 輸:0 |
本局:100% | 贏:15773 | 輸:0 |
金田一吐了吐舌頭。
好可怕的紀錄,比起自己的贏5639,輸12,要來得厲害多了。
「只是打發時間,別太當真了。」Dr. Hydra彷彿背上長眼睛似的,笑著將煮咖啡機設定好。
「真是聰明絕頂,狂佩服的。」金田一雖訝異Dr. Hydra的遊戲記錄,卻更佩服Dr. Hydra早就料到他借電腦的意圖。
「好啦好啦,你們兩個聰明鬼可不可以停止互相佩服的對話,聽聽我這個笨蛋的怪夢?」赤川翹著二郎腿。
「怪夢?你做了什麼怪夢?」Dr. Hydra坐下,愉快地問道。
依舊是洋溢著陽光燦爛的笑容。
Welcome,Dr. Hydra登場。
冰箱後記(14)
婷玉凝視著眼前這位男子。
男子的手中並沒有任何兵刃,只有一把鑰匙。
沾滿血水的鑰匙。
「你怎麼辦到的?」驚訝之餘,婷玉的國語衝口而出。
「妳是台灣人?」男子露出他鄉遇故知的笑容。
(15)人格分裂
金田一將隨身小冊遞給Dr. Hydra,說道:「這是赤川今早所做怪夢的簡述,居然跟昨晚的一場命案幾乎相符,跟另一場命案也有很大相關。」
接著,赤川詳細補充了自己的夢境以及在夢中的情緒感受。
「這真奇了!難道真是鬼魂托夢?」Dr. Hydra讚嘆道,又問:「金田一,你的看法?」
「當然有可能是鬼魂托夢,我並非科學主義的基本教義派—–但是,我懷疑,這會不會是赤川在夢遊的無意識情況下,所犯下的案件?因為赤川昨晚出奇地失約,一個人躲在家裡睡覺——」
「他的意思是,本大爺沒有不在場證明啦!」赤川哼了一聲。
「多麼令人羨慕的拍檔,居然可以在赤川面前赤裸裸地說出這樣的看法,哈哈,真的很有趣!」Dr. Hydra拍手笑道。
「算我倒楣,誰叫我笨?」赤川把玩著茶几上的紙娃娃。
「不過,扣掉鬼神之說,我不贊成夢遊犯案的說法。」Dr. Hydra。
「是因為夢境中兇手的手法,不像是無意識所能做出來的麼?」金田一。
「完全正確。但是,我認為還有一種可能,就是因『人格分裂』所犯下的案子。」Dr. Hydra。
「夠了,乾脆直接把我抓起來算了。」赤川想生氣又氣不起來。
「你是說,赤川可能有人格分裂症?另一個黑暗人格犯案的過程,濛濛朧朧地被本來的赤川所看見?」金田一認真地問。
「只是有可能罷了,而且機率相當微小,歐美人格分裂犯罪的可能案例,從第一個被發現的案件到上個月為止,也不過三十二件,其中醫學上正式確定的,也不過十五件。」Dr. Hydra看著赤川,又道:「我想只是巧合吧,其次,我也蠻不排除鬼神托夢之說,就靈學的角度來說,也有可能是赤川熟睡後,靈體出殼,無意中飄到犯案現場所看到的景象。」
「這個我接受。」赤川感激地說。
「這個說法我先前也有想過,不過,有一點很奇怪,在赤川的夢中,煤圖二雄被膛爆的掌心雷炸掉的手掌是右手掌,但在真正的案件中,煤圖二雄是左手掌被炸開,而不是右手掌。」金田一疑道。
「這可以從解夢學跟靈學的角度分別討論,解夢學認為夢境中的顏色大多是黑白兩色的,也有學派認為夢中就像鏡子,作夢者是經由鏡射觀察夢中的一切,所以赤川才會看到左右相反的鏡世界;另外在靈學上來說就更多解釋了,有人認為死後亡靈的表情代表的喜怒哀樂,跟亡靈真實的情緒是恰恰相反的,亡靈若笑,就表示亡靈其實是難過的,也許亡靈的肢體表達跟事實也正好是相反的,左即右,右即左,東南亞的靈學說法大抵如此。」Dr. Hydra仔細地說著。
「嗯,的確有可能。」金田一點點頭。
「你的意思是,我真的是作夢,而不是人格分裂的兇手?!」赤川搔搔頭;他本來就不覺得自己有行兇的可能。
「以目前來說,的確是的。人格分裂者常常發生在童年鉅創者身上,也多發生在壓力過大、價值錯亂者的身上,但是——」Dr. Hydra站了起來,將煮好的咖啡倒在兩個馬克杯中,又道:「但是,記得我們上星期的面談嗎?」
「怎麼不記得,那老狗命令我來接受你的心理輔導,想矯正我衝鋒陷陣、冒險犯難的英雄習氣,真是丟臉,還好你在三小時的面談裡,只是跟我閒話家常,沒有真的對我說教,這一點是不幸中的大幸。」赤川說。
「嗯,從上星期跟你的對談中,我發現你並不是一個壓力過大的刑警,也不是不珍惜自己生命的偏差者,勇於在槍林彈雨中穿梭並非有心理疾病,而是你獨特的興趣,由這一點,可以說你是一個另類的冒險運動家,不像有人格分裂症的特質。」Dr. Hydra將一杯咖啡遞給神色愉快的赤川,一杯留給了自己。
「聽到沒?金田一八零,Dr. Hydra181在教訓你了!」赤川笑道。
「原來如此,那我就放心了,我真怕我的搭檔有個變態的殺人狂人格!」金田一也笑道,鬆了一口氣。
「那就好,赤川刑事跟你兩人號稱『虎豹小霸王』,可說是警視廳的鎮廳之寶。」Dr. Hydra聞著咖啡上的蒸蒸熱氣。
「對了,不知道你對這個案件裡的變態兇手的看法?」金田一想知道Dr. Hydra與自己的看法有何出入。
「你應該有答案了吧,不妨先說看看吧!」Dr. Hydra小啜了咖啡。
於是,金田一便將自己於早上告訴赤川的分析,原原本本說給Dr. Hydra聽。
「不錯,我也覺得這兩個兇案的歹徒不是同一個人,不過他們彼此應是約定犯案,要不然就是:兇手具有雙重人格。」Dr. Hydra才剛說完,臉色遽然一變,說道:「等等,我發現這個兇手很可能跟『高速公路濫射』、『獵殺新幹線』的兇手是同一個人!」
「怎麼說?!」赤川一口飲盡熱咖啡,瞪大眼睛道。
「是啊!的確有可能!」金田一重重地敲了腦袋瓜一下。
冰箱後記(15)
下午茶館裡的一男一女。
「你剛剛是怎麼辦到的啊?」婷玉。
「劍氣,加上一點輕功。」超長髮男子。
「劍氣?用鑰匙?」婷玉。
「我還只是半吊子,我師傅甚至可以——-」男子突然一語不發,看著窗外。
「可以?」婷玉發現男子的眼中珠光波動。「沒事。」男子低頭。
(16)三張超級王牌
高速公路濫射狂,顧名思義,就是一個在高速公路上濫射行車的狂人。
大約從兩個月前在東京外環的高速公路上,那狂人趁著夜色,有時從高速的轎車上間斷地向鄰車開火,有時躲在高速公路旁的草叢中向路過的車輛射擊,精準的槍法、目無法紀的瘋狂,在一週內造成兩百一十四台汽車、三十五台大型運貨車、六輛警車翻覆,共造成了五百二十二個人死亡的恐怖事件。
整整有一個月,夜晚的東京外環高速公路寧靜的可怕。
幾乎沒有人敢開夜車上高速公路。
而警方呢?最後動員了三百多名刑警秘密站崗高速公路緣,仍抓不到行兇的狂人。
沒有動機的狂人,在歇手後幾乎斷絕警方逮捕他的可能性。
兩個月前,高速公路濫射狂寫下日本犯罪史上最恐怖的一頁,不過這個記錄並沒有維持太久,因為一個多月前出現的獵殺新幹線事件,更劃下世界級的超暴力紀錄,兩百多人死亡雖少於高速公路的連環慘案,但用狙擊機關槍在山丘上掃射一輛急速行駛的新幹線火車,使得無辜者連避免受害的機會都沒有;畢竟人們可以選擇不開車避險,但總不能連坐個火車都怕得要命吧?
整整一個月,東京新幹線列車上的旅客驟減,而冒死搭列車的好漢們,也都養成了屈膝抱頭的怪異坐姿,以縮小被子彈貫穿的面積。
這兩個月,東京幾乎成了孤島,遊客成了保育類動物,而房價也不斷暴跌,大量菁英人口慎重考慮他遷的可能,首都遷都的計畫再度成為政治熱門話題。
沒有人會懷疑這個變態兇手的影響力是否足以癱瘓一個國家的首都。
「我在幫忙刑事特別重案組分析這兩個重量級的案件時,就已經認定兇手絕對是同一個人,而這兇手犯案的方式,是徹底的無動機與享樂主義,我猜想,這兇手跟你們正在處理的案件一定脫不了關係,而且你剛剛提到,那把掌心雷從是我們的贓物檔案室中被偷出去,而獵殺新幹線的那挺狙擊機關槍也是從警視廳軍火房偷出的,這也是很可疑的共通處。」Dr. Hydra笑著道。
Dr. Hydra不管遇到什麼樣的案件,都能笑笑分析。
「有道理,我的想法是從時間序列中推演:兩個月前這兇手沈迷於高速公路上放冷槍的快感,一個月前又沒來頭地襲擊火車,這個月,難道他開始愛上了公寓處刑遊戲?」金田一感到毛細孔火山爆發,渾身熱燙。
赤川也感染到金田一的熱勁,他很清楚金田一一直很期待與犯罪專家之間的鬥智。
他真的很清楚,因為赤川自己也期待著與變態狂人武力對決的瞬間。
「雖然目前還不能確定,但是——」Dr. Hydra深感興味地看著這兩個無敵組合。
「但是他一定會再犯,而且應該就在這幾天!」金田一微笑道:「但這次他一定會後悔的,因為這一次,我們擁有前所未有的三張超級王牌。」
「智商180的神探,智商360的犯罪心理學家,還有雙槍無敵的暴力專家,喝!」赤川大吼。
「摳摳摳!」
敲門聲。
「請進。」Dr. Hydra。
一隻胖手推開門——–豬鼻龜滿頭大汗地站在門邊。
「還好東條看見你們進Dr. Hydra的辦公室,要不然我可要廣播了!你們兩個趕快整理一下資料,媒體快發狂了,紀香根本招架不住!」豬鼻龜拿起早已浸濕的手帕擦汗。
東京警視廳真是流年不利,連續兩個超級大案使東京大眾淪陷在防不勝防的屠殺壓力中,民怨之高漲,讓十二位高級警官像骨牌效應一樣接連辭職,卻仍毫無破案跡象,而現在,兩宗血腥的屠刑甚至爬到警察頭上來了。
「OK,我跟赤川去一下餐廳就立刻向媒體發表聲明。」金田一現在渾身是勁,真想大啃小黃瓜。
Dr. Hydra向豬鼻龜點頭致意,問道:「總隊長要不要進來坐一下?」
豬鼻龜看著紳士氣質的Dr. Hydra,搖搖手道:「不了不了,金田一你一個人去招呼媒體就行了,赤川英吉,你給我留在這裡,好好讓醫生治療一下你的腦袋——–讓你去跟媒體哈拉簡直是自殺。」說完,又補上一句:「這是命令,你給我好好留在這裡,待滿三小時再走!好好培養當一個分隊長的自覺!」
「可是案件很緊急啊!等破案以後我一定乖乖在這裡罰站——–」赤川感到不可思議,在這個節骨眼上這隻大烏龜居然要自己在這裡接受狗屁治療?
「不打緊,我來就可以了,反正——」金田一露出恥笑的表情。
「快滾啦!」赤川知道金田一下一句是要講『反正你也只會開槍罷了!』。
不過赤川倒也不生氣,因為他知道這完完全全是個事實。
「不要想提早溜掉,我會把你降轉交指部。」豬鼻龜撂下狠話後,喘噓噓地走了。
「我會先去拿槍的,你就跟Dr. Hydra再好好聊聊你那春夢吧,see you,Dr. Hydra。」金田一反手帶上了門。
赤川看著關上的門,歎道:「算了,知道兇手行蹤再通知無能的我吧!」
Dr. Hydra失笑道:「沒必要這樣妄自菲薄吧,警界的神槍手。」
赤川摸著後腦勺道:「三小時耶,我看就跟上次一樣,在沙發上舒舒服服地睡個大覺,可以嗎?」
Dr. Hydra仍是無所謂地微笑:「隨你吧,時間到了我自然會叫醒你的,要是總隊長中途進來查班,我就說你在進行放鬆療程吧,呵———」
「Thank you!」赤川自不客氣,大字形地將一百八十七公分的身高攤在柔軟的沙發上。
「You’re welcome。」Dr. Hydra應道,隨即拿起筆記型電腦,開始他的第15774場接龍遊戲。
冰箱後記(16)
男子的眼神陷入往事的波瀾中。
婷玉:「你的功夫好厲害,剛剛真謝謝你。」
男子輕蔑地說:「沒什麼,我救的不是妳,而是那兩個色鬼。」
婷玉不解地看著男子。
男子:「要是我不斷了他們的髒手,妳早就殺掉他們倆了。」
婷玉大吃一驚。
(17)兄弟情深
晚上七點半,警視廳第C小隊辦公室。
當村上做完最後一個簡報時,赤川站起來說話:「辛苦了,今晚就由渡邊跟三井留在這裡過濾這些可疑的名單,其他人解散吧,早點回家休息,說不定兇手今晚還會犯案,這樣明天可就累慘了。」
「小心啊新隊長,說不定兇手今晚就去找你了!」織田抽著煙。
「那樣最好,我腦子不好抓不到他,就怕他不來找我,替我省子彈。」赤川穿起大衣。
「隊長,衣服該洗一洗了。」紀香摀著鼻子說。
「是嗎?」赤川不好意思地說。
「沒錯,贊成的加我一票。」金田一舉手。
「我也一票。」「我上星期就跟他說過了!」「好臭,這樣我會沒有工作慾望啦!」「對啊,案子破不了都是隊長害的。」
「煩死了,我等會就拿去洗啦。」赤川的家裡沒洗衣機。
「順便連襯衫、內衣內褲都洗一洗吧。」三井道。
金田一宅。
「明天見。」金田一關上赤川的車門,又不忘回頭加上一句:「你家對面不是住了個大娘?」
「幹嘛?」赤川。
「睡覺前若她還沒睡,就跟她打個招呼吧,以後好當作不在場證明。」金田一。
「馬的,平時不理不采的,刻意打招呼製造的不在場證明才令人懷疑咧,虧你那麼聰明。」赤川。
「也是,去買台針孔攝影機吧,再見!」金田一轉身進了家門。
大樓公寓八樓。
兩個男孩子正窩在電視機前玩電視遊樂器。
「叮咚!」
門鈴聲。
「誰啊?」哥哥按下暫停鍵,跑到門孔一看。
是個手裡拿著包裹的高大叔叔。
「請問有人在嗎?這裡有份包裹要您簽收。」陌生的叔叔微笑道。
「請你晚一點再來,我爸爸媽媽今天晚上加班,大概要到十點才會下班耶。」哥哥瞇著眼睛說道。
「這樣啊?可是我再過半小時就要下班了,但這個包裹是急件,你能不能先幫你爸爸媽媽代收一下,要不然裡面的烏龜會悶死的!」陌生的叔叔擔心道。
「烏龜?」哥哥驚喜道:「阿杉,是烏龜耶!」
弟弟也湊到門邊,說道:「我們可以代收嗎?」
這兩兄弟想養小寵物很久了,但爸媽總是以各種理由不肯答應。
這會是誰送來的呢?
哥哥拉開了門,拿出原子筆在陌生叔叔遞過來的紙上上簽名。
「小朋友,你叫大島凜啊?」陌生的叔叔看著紙上的簽名。
「嗯。」阿凜。
「弟弟叫大島杉啊?」陌生的叔叔應該聽見了剛剛阿凜呼喊弟弟的名字。
「嗯。」阿杉。
「很好。」
陌生的叔叔將紙條吃進肚子裡,兩手分別抓住兩兄弟的頭髮,大步跨進屋內,輕輕將兩兄弟推倒在地,將門反鎖。
阿凜跟阿杉沒有大叫救命。
因為電視影集告訴他們,遇到拿著手槍的歹徒最好不要大吼大叫。
「不要怕,叔叔不是強盜,也不是小偷。」陌生的叔叔微笑,安慰著坐倒在地的兩兄弟。
兩兄弟臉色蒼白,一時之間還不相信自己居然會遇到這種倒楣事。
「那你要幹嘛?錢在爸爸房間裡的床頭櫃上——」阿凜鼓起勇氣說。
「叔叔不要錢,只是想玩個遊戲,小朋友,你們幾歲了,上初中了吧?」陌生的叔叔問道,一邊拿著槍晃晃。
「我初二,弟弟初一。」阿凜的聲音微微發抖。
「那都唸過英文了吧,叔叔的名字是英文的喔,跟我念一遍:Mr. Game!」Mr. Game摸摸弟弟阿杉的頭。
阿杉簡直快尿了出來。
「快念,不然就像這樣。」Mr. Game露出『真拿你沒辦法』的表情,微笑地將阿杉的左手小指折斷。
「啊~~~」
阿杉痛得抱著手指,縮在地上。
「一起念:Hello!Mr. Game!」Mr. Game摸摸驚呆了的阿凜的頭。
「阿杉不要哭,一起念!」阿凜不敢亂動,眼淚飆出。
「Hello!Mr. Game!」兩兄弟急道。
「很好,Mr. Game是一個好老師,今天要帶你們玩一個遊戲,高不高興啊?」Mr. Game親切地坐在地毯上。
「高興!」兄弟倆一邊擦著眼淚一邊說。
「叔叔這個遊戲是專為好兄弟設計的喔,我取名叫『兄弟情深』,你們好好玩,要是贏了遊戲的話,叔叔就會饒了你們的小命,因為叔叔最喜歡相親相愛的兄弟情了,不過,要是你們不好好玩,萬一輸了比賽,叔叔可就要生氣啦!」Mr. Game將包裹放在兄弟倆前面,又說:「遵守規則是最基本的要求,要是不乖、動作緩慢,叔叔就會折掉你們的指頭,現在宣布遊戲規則,阿凜,把包裹打開。」
阿凜火速拆開包裹,裡面掉出一把老虎鉗、一根長蠟燭、一只火柴盒。
阿杉,打開火柴盒。」Mr. Game。
阿杉打開火柴盒,發現裡面只有一根火柴棒。
「遊戲規則一,點燃蠟燭,你只有一次機會,要是火熄了,哥哥也死了。」Mr. Game好心提醒阿杉。
「哥!」阿杉緊張地看著阿凜。
阿凜臉色發白,將身體圍住蠟燭,說道:「小心點,不要大力呼吸。」
阿杉點點頭,吸了口氣,劃下火柴。
「很好,遊戲開始,Ready?Go!」Mr. Game瞇瞇眼笑。
冰箱後記(17)
婷玉默然不語,只感到耳根燒燙。
男子凝視著婷玉:「說不定,妳還比我厲害,只是————」
婷玉緩緩道:「只是什麼?」
男子鄭重地說:「致命的五公尺外,也許有一天會害死妳。」
婷玉不語。因為也有人警告她同樣的事。
陰風怒吼的五公尺內。
蛋殼脆弱的五公尺外。
(18)劍魂
「嚓!」火光刷出。
此刻,阿杉身旁的時間全僵成塊狀,阿杉的眼中只有豆般大小的火團。
阿凜一動也不動,拿著長蠟燭,屏息等待火燭交合的一瞬。
「Surprise!」大笑聲。
Mr. Game突然將頭湊了過來,用力一吹。
白色的焦煙將阿杉、阿凜的臉給吹綠了。
Mr. Game拿起手槍頂住阿凜的鼻子,苦笑著道:「這下可麻煩了,遊戲都還沒正式開始,阿凜就要死了——–一個人怎麼玩『兄弟情深』呢?真傷腦筋。」
阿凜再也忍不住,一股熱漿自大腿泊泊流出,眼前昏黑。
「求求你不要殺我哥哥——-」阿杉眼淚直流,跪在地上直磕頭,反倒是倒楣鬼阿凜,卻癱在一旁無法開口。
「真會找麻煩。」Mr. Game摸摸阿凜的腦袋,嘆了口氣:「看在你給哥哥求情的份上,再給你們一次機會吧,不過子彈可不能這樣白白省下來,該花的就要花,是吧?」
「對—–該花的就花—–」阿凜回過神來,一股勁地磕頭。
「好,你們跟我來。」Mr. Game走到陽台邊,說:「那個老伯和那個愛唸書的大哥哥,你們想讓誰替阿凜吃子彈?」
阿凜跟阿杉順著Mr. Game的手指,看見巷子口那一個天天慢跑的老伯,以及斜對面八樓,正綁著「東大必上」頭巾,倚在陽台上朗誦英文的男孩。
阿凜知道那個老伯伯是巷口糕餅店的師傅,而那個重考的男孩則是從前教自己跟弟弟溜冰的大哥哥。
「該怎麼選擇呢?誰應該替你吃子彈呢?」Mr. Game拍拍阿凜的肩膀。
阿凜手心全是冷汗,他已經無法思考道德上的負擔,此刻對一個國二男孩來說,他只能照顧到自己顫抖發麻的小命。
「老伯伯。」阿凜慢慢地說,他看著越跑越遠的老伯,心想:「老伯的位置比較遠,壞人應該射不到才對。」
Mr. Game笑笑道:「沒問題。」手中隨意揚起,只聽到空氣壓縮噴出的破空聲,正在慢跑的老伯身體一抽,伏地臥倒。
阿凜的臉色慘白,心中空蕩蕩的,罪惡感湧上心頭。
一個活生生的人竟因為自己而死。
「不必難過,你沒有時間關心其他人,知道嗎?要不然你親愛的弟弟可就慘了。」Mr. Game領著兩個男孩回到客廳。
Mr. Game看著搖搖晃晃的兩兄弟,說:「接下來宣佈遊戲規則第二條,請你們拿出你們家電視遊戲機中最常玩的格鬥遊戲,雙人對打那種,然後進入遊戲畫面。」
阿凜與阿杉對望一眼,不約而同地點點頭,將地上一片光碟片放進主機DC中,進入遊戲選擇畫面。
「這款遊戲叫什麼啊?」Mr. Game歪著頭,看著螢幕的介紹,又道:「喔,叫劍魂,是3D武器對打遊戲啊,很好啊。」
這款在DC主機上執行的舊遊戲【劍魂】,特色是華麗的兵器對打畫面,敵對的雙方可以從中挑選擅用奇兵異刃的功夫高手對抗,而此遊戲相當精緻,許多功夫畫面都是經由實際考證模擬出來的,另外特別的是,其中一名使用大關刀的可愛女孩,是按照港日台明星徐若暄所設計出的形象。
阿凜與阿杉盯著螢幕,他倆心中慌極,全無主意,只盼爸媽突然出現解救。
「規則三,也就是最重要的規則,關係到遊戲的品質勝敗,我是一個講究的人,不要讓我失望,好好聽著。」Mr. Game扮著鬼臉,繼續說道:「進入對打畫面後,當然就由你們倆廝殺比賽,每一次勝負結果出來後,贏家就可以懲罰輸家的指頭,要是哥哥輸了,指頭就必須任由弟弟用這把老虎鉗將一隻指甲拔下,聽懂了嗎?」
拔指甲?!
阿凜看著地上的老虎鉗,害怕地想吐。
Mr. Game又說:「要是弟弟輸了,指頭就必須被哥哥用力往後扳斷,就跟我剛剛處罰弟弟時那樣;遊戲時間不限,直到你們其中一人的手指跟腳指全都被另一個人懲罰過才能結束,我也會遵守約定放過你們的小命;不過我建議你們玩得快點,免得爸爸媽媽回家後,被我拉過來一起玩遊戲。」
阿凜跟阿杉拿起搖桿,一想到連腳指也在遊戲賭注裡,兩兄弟胸口沈重得幾要崩潰。
Mr. Game蹲在兩兄弟背後,輕輕說道:「規則四,最好好好玩、專心玩,不過你們也可以試試逃跑,到時候我就可以玩打獵的遊戲。好了,你們可以開始玩了。」
冰箱後記(18)
婷玉:「你來東京找你師傅嗎?還是來玩的?」
男子漠然:「來殺一個人。」
婷玉失笑:「殺誰?」
男子:「藍金。」
男子手中的咖啡杯登時碎裂。
(19)心意
遊戲畫面。
阿杉看到阿凜選了平時最擅長的巨劍武士,鼻頭一酸。
每次阿凜只要使用巨劍武士,阿杉幾乎沒有反擊餘地。
「不要那樣看著我,專心玩。」阿凜漠然地說。
阿杉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,在模糊的淚眼視線中,他已看不見平時那個很有義氣的哥哥。
人在什麼時候會尿尿?
這可能有一千多種情況,而現在,只是其中一種罷了。
阿杉一邊選了日本浪人跟阿凜的巨劍武士對打,一邊任由尿水湧洩,好像經由尿道可以將害怕排放出來似的。
Mr. Game蹲在兩兄弟後面,看著巨劍武士以壓倒性的技術,不斷地將日本浪人砍翻,讚許地說:「果然還是年長的哥哥厲害些。」
沒過幾秒,阿凜的巨劍武士以幾乎滿血的情況贏了阿杉。
阿凜看著弟弟先前被Mr. Game折斷的左手小指已紅腫滲血,神色黯然。
「快動手吧。其實我也不願意這樣,只是想讓你們早點瞭解這個社會是多麼無情,勝利者永遠都可以這樣摧殘失敗者,優勝劣敗就是這麼一回事,這個遊戲正好也可以教教你們當一個成功者的重要。」
阿杉伸出左腳,低著頭,眼睛緊瞇,五官皺成一團,期待阿凜給他痛快的一擊。
阿凜抓住阿杉的左腳小指,說道:「對不起。」一說完,就用力一扳。
「哇~~~~~~~」阿杉痛到用頭撞地板。
但左腳小指卻沒能扳斷。
「再一次,做到好為止。」Mr. Game不滿意地看著阿凜。
阿凜內心本就充滿對阿杉的愧疚,現在又沒能一次扳斷阿杉的指頭,心中更是難過,只好再度抓住阿杉的左腳小指,猛力往後一扳,「喀」的一聲,阿杉痛苦地乾嚎。
總算是折斷了。
「就是這樣,成功的人就要有成功的手段,繼續吧。」Mr. Game點頭嘉許。
第二場,阿凜再度以巨劍武士將阿杉的鎖鍊女KO。
阿杉恐懼地看著阿凜,說:「大力一點。」
阿凜不敢直視阿杉的眼睛,只是點點頭:「趕快玩完,我們就去醫院。」
「喀。」
清脆的一聲,好像虎姑婆啃著小孩指頭的聲音。
阿杉的臉色蒼白,不願低頭察看左腳無名指的慘狀。
眼淚當然也不會少,只是這次,阿凜流下的眼淚比阿杉的要多得多了。
「第三場。」Mr. Game宣布。
阿凜的巨劍武士拿著比他身體巨大的大劍,威風凜凜地看著阿杉的單刀猛漢,刀光交錯在華麗的動作裡。
二十三秒,勝負已定。
阿杉面如死灰,加上剛剛因為咬著下嘴唇忍痛留下的血齒印,整個人有如半具死屍。
「這個遊戲也告訴我們:平時多練習電動玩具是很重要的。」Mr. Game摀著嘴笑。
阿凜沒等阿杉伸出腳來,就自行抓住阿杉的左腳中指,說道:「弟,對不起,我們要在爸爸媽媽回家前玩完。」語畢,阿凜咬牙一扳,阿杉眼淚跟大便一齊爆漿噴出。
Mr. Game苦笑地搖搖頭,說道:「再一次就叫你把大便吃下去。」
就在此時,陽台外傳來警笛聲。
阿凜跟阿杉知道,這警笛聲不是來解救自己的,而是為了曝屍巷口的糕餅店老伯。
但,也許———
也許那些警察會一家一家地詢問附近的住戶——包括這裡!
「乖乖玩,警察的事我來擔心就可以了,我不會讓任何事耽誤你們遊戲的興致與品質。」Mr. Game說著,從腰背上拿出另一隻手槍,笑著:「叔叔的雙槍可是天下無敵的強。」
第四場,連勝的巨劍武士痛毆著棍棒少年。
阿凜瞥眼看著弟弟紫脹的腳指。
小小的身軀,像隻淋濕的小貓,顫抖著。
自己的弟弟正在顫抖著。
是誰讓跟自己蓋一條棉被睡覺的弟弟顫抖?
是弟弟一向信任的自己啊!
阿凜手中的巨劍武士舉起大劍,遲疑著;瀕死的棍棒少年逮到機會,鑽身進入武士懷中一陣高速連擊。
巨劍武士噴血倒下。
阿凜靜靜放下搖桿,伸出右手,看著張大嘴巴的弟弟,說道:「中指,用力點。」
「哥———–」阿杉眼睛一紅,又掉下眼淚來。
「真才是『兄弟情深』嘛!很好很好!說不定我會因為哥哥禮讓弟弟而提早放過你們喔,因為這真是太令人感動了。」Mr. Game激賞地說。
「用力點,我們快點玩完。」阿凜閉上眼睛,他想將自己的心意傳達給親愛的弟弟。
阿杉看著哥哥的右手中指,哭著道:「反正我只剩下16根指頭了,你還是拔腳指頭的指甲就好了,等一下全都折我的,這樣才會快點結束。」
阿杉知道阿凜將右手中指的指甲拔掉後,操作搖桿一定會生疼,如此就不太可能贏得了自己。
阿凜搖搖頭,說:「是我不好,一開始就應該拔我的指甲才對。」
阿杉只好拿起老虎鉗夾住阿凜的中指指甲,閉上眼,心一橫。
什麼叫『痛』?
如果你此時在場,就能清楚明白。
阿凜終究還是個國中生。
阿凜左手緊握著右手腕,跪臥在地,痛得連慘叫都省下來了。
「好感人,阿杉你以後一定要尊敬哥哥,知道嗎?」Mr. Game看著老虎鉗上的指甲片,又看看阿凜滴著鮮血的右中指。
阿杉真希望這一切趕快結束。
阿凜額上冒著斗大的汗珠,拿起搖桿說:「快點,不要拖時間,你不想折磨我就趕快拿起搖桿,用最短的時間打敗我!」
冰箱後記(19)
男子霍然站起,說道:「告辭。」婷玉急忙問道:「你的名字?」
「佐佐木信二,在日本,這就是我的名字。」
長髮男子大步走出茶館。
(20)手牽手
阿杉點點頭,趕緊進入對戰畫面,隨意選了一個巨斧大漢,將完全沒有抵抗的巨劍武士迅速打敗,遊戲一結束,阿凜立刻伸出手來,任由阿杉將他的右食指指甲拔掉。
十指連心,這種痛苦直達心臟的最深處。
接下來的一個多小時裡,阿凜完全任由操控的巨劍武士被海宰,也神智模糊地將指甲交由弟弟阿杉拔除,其中有三只手指甲和七只腳指甲都未能順利一次拔掉,椎心之痛一次次衝擊著阿凜脆弱的神經,甚至痛到嘔吐和兩次失禁,眼淚完全無法控制地迸出。
這一個多小時裡,巷口陣陣騷動,紅藍警燈閃爍不已,黃布條已限制住巷口的通行往來。
但Mr. Game似乎全沒將這一切放在眼裡,只顧著眼前兩位被迫互相凌虐的倒楣小孩。
「你很勇敢,也很幸運,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時,納粹跟我們日本趁著大亂,都做了許多珍貴的人體實驗,其中在中國大量活體解剖時發現,人類脆弱的身體時常因為『劇烈的疼痛』而使神經系統崩潰,最後死亡。不用失血過多,也不需要致命的傷口,只要大量的疼痛就可以使一個人死亡,人類真是上帝粗製濫造的不良設計品。」Mr. Game說,看著阿杉拔掉阿凜最後一只腳指甲。
「拔完了,求求你放過我們吧——」阿凜氣若游絲地說。
「這個當然。看到你們表現出人類最珍貴的情操,叔叔非常感動,希望你們以後也能這樣相親相愛,永遠不要忘了今天寶貴的一課。」Mr. Game慈祥地說。
忘了今天?絕不會的。
「謝謝叔叔。」阿凜跟阿杉害怕Mr. Game臨時反悔,於是很有禮貌地道別。
「客氣什麼?」Mr. Game站起來,走到門邊,又說:「我有空還會過來玩,不要忘記要多練習電動玩具喔,我們下次比賽賽車吧!」
阿凜與阿杉不敢觸怒Mr. Game,只好強扮笑臉點頭。
「再見。」Mr. Game笑著,掄起雙槍,朝兩兄弟的大腿各放一槍。
「啊~~~~~~~~」兩兄弟轟然慘叫。
近距離的子彈威力將兩兄弟的大腿轟裂,血水像蕃茄汁衝爆果汁機般炸出,兩條大腿詭異地只剩碎皮與兩人黏接。
「趕快手牽手,以免到陰間兩兄弟走散了。」Mr. Game好心提醒著連翻滾都沒有力氣的阿凜與阿杉,一邊踩過他們的頭走到陽台,順手將屋子與陽台旁的燈光都關掉。
「好久沒這樣暗算別人了,今天正好練習一下。」Mr. Game看著巷口十多名人頭攢動刑警,掏出雙槍,笑瞇瞇地連放冷槍。
驚人的冷槍。
巷口的多數刑警甚至來不及掏槍或臥倒,就被從天而降的子彈射中,旁邊的警察看著伙伴莫名其妙倒下,還來不及驚訝,自己也跟著被轟倒。而迅速大字型臥倒的刑警更成為標準的死靶,任由擁有制空權的Mr. Game輕易宰殺;現場只聽見微小的槍聲與子彈呼嘯而過的悶響。
當然,還有慘叫與呼救聲。
「緊急增援!第F小隊在廣濱街巷口遭歹徒——–」
子彈貫穿停在巷口的三輛警車,躲在裡面的刑警有的便即喪命。
幾個幸運的警察躲在車後,急忙尋找巷內的冷槍源頭,卻沒發現可疑的對象,只好縮起身體躲避幾乎沒有停過的子彈聲,眼睜睜看著同仁在地上哀嚎死去。
過了十多秒,槍聲終於停了。
沒有人說話。
因為這一切來得太突然、太駭人了。
剩餘的刑警拿著手槍,全身發抖地縮在車後,雖然歹徒的槍聲已絕,但每個人連頭都不敢探出來。
時間一秒一秒地過,空氣中蒸著內臟破裂的味道,沒有人敢撥掉鼻頭上的汗珠,深怕一舉一動都會引起歹徒的注意。
「嘿!surprise!」大叫聲從刑警的背後傳來,警察同時心臟嚇到無力。
聲音的主人愉快掄起雙槍,接著,就是一場近距離的單方面屠殺。
刑警根本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,便任由子彈攪亂自己內臟的位置。
也沒有人看到歹徒是如何飛過眾人的注意,從巷裡抄到自己的背後偷襲。
也沒有人知道,那位高大的殺人魔王的下一個目標究竟是誰?
「Game Over,勝利者,Mr. Game。」Mr. Game 笑著,隱沒在詭異的黑夜裡。
冰箱後記(20)
來到記憶錯亂的老地方,東京大飯店。婷玉用生硬的日語向服務人員要求調閱自己以前的住宿記錄。
五月六號到八號,婷玉的確跟婉玲與惠萱下榻這裡。
「妳看,我們搬家前一星期,的確是在東京玩啊」
「我好困惑,但為何我的記憶跟你完全不同,我們明明是同一個人啊?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