星期一 AGAIN
（42）
又是一個禮拜一。
卻是一個，民生國小沒有哈棒老大的，第一個禮拜一。
校門口的哈棒老大真人等高黃金像，已經大功告成，厚實的底座還裝上了輪子，我猜是方便大家把哈棒老大推來推去，到各個年級的走廊上巡迴展覽吧。
清晨的陽光照耀在黃金哈棒老大身上，金光閃閃，慈愛無限。我站在其面前，忍不住雙手合十，誠心祈禱：「老大啊，不管你人在哪裡，在國中，還是突然唸到高中，在彰化，還是不在彰化，都請你無聊的時候回來看看我們，順邊收拾一下王霸旦那頭自以為不用除法的豬！阿門，阿彌陀佛，阿魯巴之神撒理隆巴嘿呦嘿。」
早自習的時候，蔣幹化揹著班長的值星紅帶，站在教室門口，逐一跟睡眼惺忪來上學的大家握手問好：「謝謝謝謝！感謝大家支持！小弟五年一班之丙班長阿化，請多多指教！多多指教！」
蔣幹化緊緊握著我的手，我充分感受到他擔任班長的那股熱忱。
我咬著三明治，含糊不清地說：「以後要好好幹啊，今天就會裝冷氣嗎？」
蔣幹化堅定不移地保證：「只要資金一到位，我們馬上拜託合格的廠商來裝！」
真是太棒了，新班長果然比哈棒老大還大方啊。
我一走進教室，哇！
教室好空，人好少，啊，不對，是人數變正常了。那四十個陰囊發炎的國中生想必是永遠都不會再出現，教室座位分配回復到以前的安排，垃圾桶前的席地而坐區被拆除，班長專屬的那張豪華牛皮椅被搬到講台上，正面對著大家，看樣子以後老師上課的時候，班長抄筆記會抄到脖子斷掉，真的是非常辛苦的一個新辦公位置。
楊巔峰也來了，喝著米漿，一派輕鬆地跟站在門口的蔣幹化握手。
「蔣老弟，今天就看你表演啦。」楊巔峰呵呵。
「表演什麼？」蔣幹化一臉茫然地握手。
「表演把大家賣掉啊。」楊巔峰吸著米漿。
「楊大哥真是愛開玩笑哈哈！」蔣幹化倒沒有皮笑肉不笑，而是很開心地哈哈。
小電不想跟蔣幹化握手，從窗戶爬了進去。
謝佳芸雖然也不想跟蔣幹化握手，還是硬著頭皮從前門進教室。
「真是一場君子之爭，精采，精采啊！」蔣幹化落落大方地握住謝佳芸的小手。
「你，最好沒有我想的那麼壞。」謝佳芸露出嫌惡的表情，想掙脫，卻被蔣幹化的手緊緊包住。
「我壞壞，但我也可以好好啊。」不知所云的蔣幹化，溫柔地揉著謝佳芸的手不給離開：「我會一直一直懷念上星期跟妳甜蜜的龍爭虎鬥，真的是，特別特別的高興。」
「很噁耶。」謝佳芸用力一甩，還是甩不開蔣幹化的握手。
「打情罵俏，我懂，我懂嘻嘻嘻嘻……」蔣幹化笑得眼睛彎彎。
「誰跟你打情罵俏！走開啦！」謝佳芸真的超火大，一腳踩向蔣幹化的腳。
「誰！」蔣幹化也變得好生氣，左看右看：「誰那麼可惡！敢跟妳打情罵俏！我一定饒不了他！」不管腳怎麼被踏，但雙手就是死都不放開謝佳芸軟軟的小手。
噁成那樣，正牌男友楊巔峰也不得不說說話了：「好了啦，是要摸人家小女生的手摸多久，你六十幾歲了拜託一下，想摸去摸摸茶店摸老阿嬤啊？」
蔣幹化這才鬆開手，嬉皮笑臉地摳著眉角上的老人斑：「開開玩笑！賓主盡歡，漁翁得利，哈哈，哈哈！」
謝佳芸回到座位上時，幾乎被氣哭出來，我趕緊聞聞她的髮香安慰她。
林俊宏也來了。
「品學兼優林俊宏！歡迎歡迎！週末兩日不見，看起來氣色特別好！」蔣幹化雖然語氣熱絡，又是鞠躬又是自己拍拍手的，卻沒有伸手握林俊宏。
哼，他肯定是想多保留一下謝佳芸小手的觸感，與溫度，真的是超噁爛。
「恭喜，不過我要當副班長。」林俊宏推了推眼鏡：「先說好，我當副班長不是因為想當，而是為了在最近的距離監視你是不是有用心管理我們班，再說，反正你就是喜歡出風頭但做事會要你命的那型吧？沒關係，做事我來就可以了，我有很多事要做，你儘管到處跟人握手剪綵吧。還有，再一次提醒你，我們是五年四班，不是五年十四班，不是四十四班，不是七十四班，也不是四十七班或十七班。」
蔣幹化微笑：「你剛剛說什麼？」
林俊宏說：「我說我要當副班長。真的不是因為想當，是我必須盡的責任。」
蔣幹化微笑，刻意將耳朵往前一靠：「下一句？」
林俊宏沒好氣地說：「再一次提醒你，我們是五年四班，拜託你不要再講錯了。」
蔣幹化臉上的笑容迅速收斂，表情嚴肅，拿起手機按了按。
林俊宏想進教室，蔣幹化卻擋住門口不給進。
「幹嘛？」林俊宏有點不爽了：「麻煩讓開一下。」
「不是不是，你這樣，真的讓我很難做。」蔣幹化還是堅持擋住了林俊宏。
這時，有四個穿著黑色煞氣T的國中生走進教室。
天啊為什麼好好的一間國小，整天要出現那麼多國中生！
四個國中生將林俊宏圍住，林俊宏整個人慌了。
「現在是怎樣？我又……沒有罵王霸旦？」林俊宏緊急在腦中搜尋法條。
「就是他？」帶頭的國中生高林俊宏兩個頭，彎下腰，近距離瞪著林俊宏。
「我？我怎樣？現在才早上幾點？想當副班長有錯嗎？」林俊宏的眼鏡上滿滿的都是霧氣：「好啊，不想給我當就別給啊，沒問題啊，不當就不當……現在是怎樣？」
一個國中生用力巴了一下林俊宏的頭：「確定是他？」
「是，就是這個戴眼鏡的。」蔣幹化語重心長地說：「意圖分裂五年一班，屬於最高級別的叛班罪行，真的很糟糕，林同學，你打我罵我挖苦我也就算了，我往往一笑置之。但你當眾傳播分裂五年一班的思想，傷害五年一班的情感，真的是無法原諒的滔天大罪，只能秉公處理。」
林俊宏慌了：「等一下！我沒有啊！我沒有分裂啊……啊！我知道了！」
林俊宏馬上把眼鏡上的霧氣擦乾淨，鄭重地解釋：「我剛剛說錯了，我們不是五年四班，從現在開始我們就是五年一班之丙了，對，就是這樣，我說錯了，一時口誤而已，大家不要小題大做。」
四個國中生你一掌，我一掌，大家以相當隨性的節奏拍打著林俊宏的頭。
「口誤？口誤很好玩是不是？」
「什麼都推給口誤，啊？對不起我口誤？口誤？口誤！」
「在飛機上說行李裡面有炸彈，被警察抓了才說口誤，啊？是這樣嗎？」
「拜託書讀到哪裡了？大學生！」
我早就想巴林俊宏的頭了，每年生日吃蛋糕吹蠟燭的時候我都會許願要巴他的頭，但現在看到四個國中生一邊嗆，一邊把林俊宏的頭巴好玩的，我覺得很不對勁，明明應該要哈哈大笑，心裡卻怦怦怦怦跳得很厲害。
「我不是大學生，我是小學……對不起真的是口誤，不好意思，請問我可以回座位了嗎？」林俊宏唯唯諾諾，眼鏡早已霧到看不清楚他的眼睛，聲音要哭要哭的。
四個國中生不巴頭了，改成繞著林俊宏走圈圈，一邊繞，一邊探頭在林俊宏的後面大吼大叫：「裝什麼裝！口誤！什麼都口誤！」、「分裂五年一班！就是你這個叛徒！」、「你媽知道你背叛五年一班嗎！蛤！」、「平常都在讀哪些書！拿出來！看看都是什麼樣的思想毒化了你的腦袋！」
明明什麼具體的事都沒做，連頭都不巴了，教室裡的氣氛卻超級恐怖。
「蔣幹化……你……你幫幫我！」林俊宏嚇得面無人色
蔣幹化面有難色：「我也很想幫，能幫我為什麼不幫呢？我幫你，你高興，以後我有困難你也會幫幫我，對吧？但現在我真的是有苦難言，我是班長，你是我管的，你犯了錯，我也難辭其咎，處罰你之後，我還得去向王霸旦總班長自請處分，我能怎辦？我也不能怪你連累了我，我只能說我督導不周。」
「我真的……我真的沒有意思要搞分裂！我真的是一時脫口而出！」林俊宏隨時都會尿出來。
「好吧，要幫忙也不是真的不行，但你要給我兩個名字。」蔣幹化神色十分為難：「只要你說出兩個指使你分裂五年一班的匪諜同黨，依照揭露叛徒，可以將功折罪的道理，就代表你有心改過，我再幫你向王總班長求情看看？」
這是哪招？
「兩個名字？」林俊宏呆住：「沒有啊，沒有人指使我，就說我是一時口誤……」
「沒有？我就沒辦法幫你了。」蔣幹化痛心疾首，非常自責。
四個國中生又開始叫囂：「看來那兩個名字一定是寫成紙條，藏在身上啦！」、「你是要自己交出來！還是要我們脫光你！」、「幹！我最討厭脫男生衣服幹幹幹！」、「就是有你這種害群之馬！班奸！匪諜！」
四個國中生開始對林俊宏動手動腳，抓他的衣服，扯他的褲子，把他的腳抬起來脫掉他的鞋子襪子，林俊宏嚇得像丟到酒精裡的蚯蚓，歇斯底里地亂踢腳亂揮手，但四個國中生一點也沒有要停手的意思，其中有人還抽空朝他肚子揍了兩拳、三拳、四拳、五拳……
別說救林俊宏了，全班都嚇到無法動彈。
「啊～～～～～～～～看不下去啦！」
楊巔峰打了一個非常大聲的大喝欠：「鬧夠了吧蔣老弟，氣氛要順著劇情發展越來越恐怖，越後面越高潮才好看。現在才早自習，你一大早就搞批鬥，到了中午不就得出動開坦克車來鎮壓了嗎？就算讓你找到坦克，中午就把大家殺光光，下午還有三節課怎辦？你下午要演什麼？用七龍珠把大家復活再殺一遍嗎？」
蔣幹化看著楊巔峰，皺眉，像是在研究一個剛剛在鼻孔裡發現的新鼻屎。
「哎呀！林同學！你看看那個人！」蔣幹化一臉恍然大悟，指著楊巔峰大叫：「快點看看！睜大眼睛！這個人是不是就是教唆你散播分裂五年一班言論的罪魁禍首！他是不就是那兩個名字的其中之一！」
林俊宏呆住，我們也很傻眼。
「……」林俊宏被整到只剩半裸，鼻涕跟淚水爬了滿臉，喘到完全說不出話來。
「像不像啊？看仔細啊！」蔣幹化很激動：「千萬不要冤枉好人了！」
我秒懂。抓班奸，抓匪諜，抓叛徒的遊戲永遠都玩不完。
不是因為每個人都可能是匪諜，而是上面的老大哥需要你是匪諜的時候，你就是必須是匪諜。你一定會是匪諜，所以最好隨時準備至少兩個人的名字，或許可以為你稍微爭取一點時間，讓你升級成一個願意跟當局合作的好匪諜。
「楊……楊巔峰？」林俊宏的精神瀕臨崩潰：「他……我們從小學一年級就開始同班，他……他的成績一直都沒有我好，他……」
蔣幹化露出非常震驚的表情：「什麼？不會吧？楊大哥明顯比你聰明太多了，怎麼可能一直考輸你？難道……他在隱瞞什麼秘密？難道他有什麼不可告人的計畫？林同學！你不要只想著讓自己脫罪就無端端冤枉好人，你要想清楚啊！看仔細啊！」
楊巔峰聳聳肩，似乎沒有要否認的意思，並示意快爆炸的謝佳芸不要插手。
小電早就忍不住了，用力摔鉛筆盒：「不要玩同學！」
蔣幹化瞪大眼睛：「林同學！這個同性戀一直袒護你，是不是就是你的上級？你該不會一邊分裂我們五年一班，一邊被這個同性戀改造成……另一個同性戀吧？」
林俊宏的眼神裡已經不只是害怕那麼簡單，他的視線錯亂得很厲害：「小電她是同性戀我上個禮拜五才知道，她是同性戀就……就是同性戀，跟我沒關係啊……我不是同性戀……我真的不是同性戀！」
蔣幹化表情猶豫，好像做不了決定：「好同學，我可以相信你嗎？」
林俊宏像是捕捉到了一絲曙光，慌忙祈求：「可以可以！我不是同性戀！我也不是匪諜！」
蔣幹化很感動，馬上宣布：「好！我們檢查看看你是不是同性戀，不是的話就還你一個清白！來！專業一點！」
四個國中生馬上將搞不清楚狀況的林俊宏褲子脫下來，連內褲也撕爛，將他四肢架開，對著教室裡的大家露出白白的屁股。
「幹嘛……你要幹嘛！」林俊宏嚇得魂飛魄散。
「檢查你的肛門是不是有被大便之外的東西通過啊。」蔣幹化戴上掃墓用的粗麻手套：「公平，公正，公開，在場的大家都是證人，保證我沒有機會偷塞違禁品到你的屁眼裡栽贓，是不是匪諜，大家很快就知道了。」
「不要在這裡！求求你不要在這裡！我會死我會死我會死我真的會死——」林俊宏尖叫，但他的四肢都被國中生硬拉開，完全沒有辦法掙扎，只能任由蔣幹化粗魯地掰開他的屁眼，展示給全班同學一起驗證。
驗證個屁！
全班都大哭大叫，我也被嚇哭，大家莫名其妙被強迫直擊林俊宏的內臟，這一幕實在是太太太太太恐怖了！
蔣幹化一手維持林俊宏的肛門擴張，一手打開手機上的閃光燈，仔細研究裡面，表情非常專業，十足到位，不，倒胃。
「死變態！放開林俊宏！」小電抄起圓規，衝上講台，想行刺蔣幹化。
但小電沒有成功。
因為楊巔峰搶在她的前面，先一步拿著兩串剛剛烤好的火熱香腸衝上去。
「果然等到你。」
蔣幹化躲過烤香腸的奇襲，低身，平掌！
「人之初——」蔣幹化的手掌一搧，不偏不倚搧中了楊巔峰的胯下。
一搧！再搧！又搧！楊巔峰喔喔喔的連唉三聲，捧著老二斜斜倒下。
「如果不是隔著褲子，你現在只剩下一顆睪丸了。」
蔣幹化仔細聞著手掌上殘留的氣味，表情很享受，語氣卻很沉痛：「我真是痛心，痛心啊，我一向對楊大哥十分尊敬，沒想到……果然是你在幕後主使一切，要不然怎麼會做賊心虛，行刺班長？是不是啊，林同學？」
林俊宏大吼大叫：「對！就是他！就是楊巔峰指使我的！他才是壞人！」
「那這個同性戀呢？她又扮演什麼角色？」蔣幹化用咖啡色的手指，指著被國中生即時壓制在地上的小電。
「她也有份！她非常壞！很壞！」林俊宏吼到聲音都啞了。
「具體！具體！給我她確實犯罪的材料！」蔣幹化咄咄逼人。
「她……」林俊宏瞪著被國中生壓在地上的小電：「她！下毒！」
小電用充滿仇恨的眼神，瞪了回去。
「天啊！她下毒！」蔣幹化嚇到跌倒：「怎麼有這個歹毒的人？快說詳細！」
「對！她在營養午餐裡下毒！想把大家通通毒成同性戀！」林俊宏竟然沒有迴避小電的仇恨眼神，用更加憤怒十倍的眼神與小電對衝：「世風日下！居心叵測！」
小電正想開口罵點什麼回去，楊巔峰嗚嗚哀哀地蜷縮在地上，用很扭曲的聲音說道：「小電，閉嘴……閉嘴就對了。」
「閉嘴？」小電全身發抖。
「閉嘴……拜託。」楊巔峰痛到臉色發黑，眼皮顫動：「從現在開始，一句話都不要給他們，拜託。」
蔣幹化一個眼神示意，一個國中生一腳踩落楊巔峰的臉，還用力擰了擰腳。
「所以是因為我請大家吃冰，還連續請了好幾天，大家才沒有吃到被下毒的營養午餐？」蔣幹化搥胸頓足，氣惱不已：「我無意間當了英雄卻不自知？早知道如此，我應該可以做得更多！更好！林同學，謝謝你揭發這個同性戀恐怖組織，讓大家知道這個慘無人道的同性戀傳染計畫，五年一班感謝你的鞠躬盡瘁！」
當蔣幹化感激地向林俊宏道謝時，林俊宏的屁眼還正對著大家。
「這是我應該做的！不足掛齒！」林俊宏忠肝義膽地大叫，叫到連屁眼都震動。
「說的好，林同學。那你認為下毒的同性戀應該怎麼處分？」蔣幹化蹲下，打開手機閃光燈，繼續掏空林俊宏。
「動手術！把一條假老二黏在小電的裙子上！」林俊宏雙腳亂顫，好像腳底不斷觸電，腳趾一下子縮，一下子立：「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……」
一點都不好笑，一點都不好笑了。我們都自動閉上眼睛。
「閉上眼睛的！是不是分裂五年一班的同黨啊！」國中生用力踹倒桌子。
「把眼睛閉起來的等一下通通靠牆！檢查屁眼！」又一個國中生朝大家丟板擦。
大家死命睜開眼睛，彼此都聽到彼此牙齒的打顫聲。
「假老二？小電是女孩子啊，這樣會不會太不尊重她了？」蔣幹化愕然。
「不想當女生就當男生！沒有老二就戴假老二！這就是當同性戀的報應！」林俊宏像野獸一樣咆哮著，原本已經啞了的嗓子頓時又衝破極限。
小電的臉快被國中生的手肘壓扁了，眼睛直瞪著被踩到口吐白沫的楊巔峰，只要小電的頭稍微想抬起，就馬上用力被壓下去，被壓，被壓。
楊巔峰用僅剩的意志力，緩緩搖頭。
小電咬牙痛哭。
我們沒一個人敢眨眼，眼油就這樣一直滲出來。
這是什麼鬧劇？
我堂堂正正活到了十歲，看過各種機器人大戰怪獸的卡通，欣賞過各式各樣誇大的壯陽藥品廣告，跟我阿嬤一起看過好多奇奇怪怪的七點檔連續劇，甚至跟哈棒老大同班了五年，就是沒看過現在在我們班上演的活人批鬥大賽。
劇本超級亂寫。台詞無理取鬧。
撐住收視率的，完全是角色演技！每個演員都演得超用力！超投入！
沒有人相信小電會在營養午餐裡下毒，林俊宏當然也不相信。而林俊宏也絕對不相信，我們會相信他對小電提出的指控。但林俊宏還是不計形象地含血噴人了。不管林俊宏演得多像，我們都不會相信。可是林俊宏還是必須演，演到連他自己都百分之百相信他嘴巴裡惡毒的抹黑。
更荒謬的是，沒有人相信蔣幹化是在找分裂五年一班的匪諜，也沒有人會相信蔣幹化充滿禮貌性措詞的用語裡，含有對任何人真正的尊重。關於蔣幹化的手勢、語氣與說話內容的一切，都很表面，很空洞，真正的意思清楚明白——就是要搞死大家。但正在被搞被玩被耍的大家，卻因為蔣幹化一直沉溺在扮演一個「我做任何事，都是為了大家好」的角色，下意識地配合演出，還不得不假裝相信他的表面，不得不假裝相信他正在想辦法幫助大家，否則自己就會變成下一個被批鬥的名單。
終於，關於屁眼的科學檢查終於完成。
蔣幹化聞了聞手指，確認最深處的味道也很健康後，終於宣布：「在全班同學的見證下，真相終於大白了，非常感激你的合作林同學，你乾乾淨淨的肛門說明了你只是低度參與了分裂活動，並沒有攪和進同性戀的恐怖組織，其情可憫，我代表五年一班給你一個自新的機會。」
被強力壓制的林俊宏，雙腳早已癱軟，他的頭沒辦法撞到任何東西，只好開始撞起空氣，聲音啞到不行：「不要再玩我了……求求你不要再玩我了……我什麼都沒有了……什麼都……」
蔣幹化跪了下來，親吻林俊宏的……親吻林俊宏的……
這麼恐怖的畫面，我們竟然，竟然，竟然不能把眼睛閉起來？
許久，蔣幹化淚流滿面地站了起來，擦了擦眼淚，抹了抹嘴。
蔣幹化發佈他擔任班長的第一道任命令。
「從現在開始，林國雄同學，我正式任命你為五年一班之丙的副班長，負責每天早上在上課前——檢查大家的屁眼！」
（43）
悲慘的早自習結束後，所有五年級都在操場集合，參加五年一班大合併後的第一次朝會。太陽很大，在各分班長的指揮下整隊完畢時，大家都快中暑了。
平常根本沒什麼接觸的五年A班跟B班，嗯嗯嗯現在已經改制成五年一班之己跟五年一班之庚，他們有一半的身體都包著紗布繃帶，又看不清楚他們的臉，只知道他們雖然受傷慘重，身體卻站得最直，連眼睛也不敢東瞄西瞥……唉這也是可想而知啦，他們外籍生從來不參加一般的朝會，也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被打得這麼慘，為求不再被針對，只能力求好表現。
「喂！我們本來想跟你們同盟耶！」我趁著整隊，趕緊跟他們搭話。
「不要講話……倒楣死了。」一個鼻子被打歪的外籍生超氣。
小碎步整隊，挺胸，對齊，叉腰，擺頭，對齊，立正，然後再重新小碎步跑起來，再搞一次挺胸，對齊，叉腰，擺頭，對齊，立正。接下來呢？當然就是重新打散隊伍，跑起來啊跑起來，小碎步整隊，挺胸，對齊，叉腰，擺頭，對齊，立正。
關於整隊的儀式在大太陽底下重複了幾十次後，連大家心中的那一條線都巧巧地對齊起來。說真的，我是說真的，當我看到王霸旦慢吞吞站上司令台時，是發自內心的充滿喜悅，挖空胸腔裡的空氣大叫：「王總班長好！」
王霸旦吃著冰棒，有四台滾動式冷氣同時在吹他，站在高處睥睨著大家。
「我真偉大。」王霸旦舔著冰棒。
我們太同意了，所以我們可以回教室吹電風扇了嗎？
王霸旦沒有繼續說話，只是慢慢地舔著冰棒。
太棒了，可以快點舔完讓我們回教室喝個水嗎？
本以為王霸旦會來場長篇大論的演講，但沒有，他比任何人猜的都還要沒料，他的程度就是在司令台舔冰棒，然後好得意地欣賞我們在底下被太陽曬死的畫面。
沒有人的頭敢低下。沒有人舉手說要喝水。也沒有人敢假裝搖搖晃晃說自己快中暑了，因為被抬出操場後第一個要去的地方一定不是保健室。
大家就是盯著王霸旦手中那根越來越短的冰棒，祈禱它快點被舔完。
終於，就在大家的鞋底快融解、黏到地上時，那根冰棒終於只剩一根小木條，所有人肯定都跟我一樣，在心中狂歡拍手。
王霸旦很滿意，於是又打開冰箱，拿出一根新的冰棒，開舔。
等等！冰箱？哪來新的冰箱？什麼時候出現的設定！
還有那根超級長的冰棒又是怎麼回事！跟我的手臂一樣長！
太陽曬不死我們，沒水喝渴不死我們，但看著重新吃一根冰棒的王霸旦……
「王總班長，請坐。」蔣幹化恭恭敬敬地將豪華按摩牛皮椅獻上。
「……」王霸旦認出了牛皮椅原來的主人，十分滿意地坐上，舔冰。
坐在哈棒老大舊座上的王霸旦，加上四台冷氣齊吹，彷彿擁有無限生命舔冰，舔到我們的血條都歸零十次了，他還是可以打開冰箱，將裡面庫存的冰棒一舔再舔。
完全擊沉了我們！
一句話都沒說，坐著一直舔冰的王霸旦就輕而易舉潰散了我們的意志。屈服了，徹底屈服了……只要快點宣布解散，放我們回教室喝水投飲料，你想幹嘛就幹嘛拜託快點！
第一節課過了，王霸旦吃了五根冰。我們已經徹底認輸。
第二節課過了，王霸旦吃了一桶哈根達斯，外加一碗仙草，一碗愛玉，一碗豆花。我們發現原來徹底認輸的更下面，還有更深更深的自尊可以繼續輸下去。
第三節課過了，王霸旦開始在司令台上烤肉，煮火鍋，我們都哭了。傳說原來是真的！從容不迫地在這個在連鯨魚都熱得死的大熱天裡，煮火鍋，烤肉，王霸旦真的是擁有一百顆太陽威力的世界偉人，我之前怎麼會有小小的動搖呢我真是太無知了！
第四節課，王霸旦在吃剩幾口的火鍋旁邊，吃著吃著就睡著了。
「我可能會死。」我昏昏沉沉的，彷彿聞到內臟正在燒焦的味道。
「我一定會死。」王國的嘴巴半張，卻沒有辦法流出任何一滴口水了。
「每個人都會死，但我沒算到是今天……」肥婆的胖胖脖子正在冒煙，好像在烤脆皮乳豬：「我還沒讀過六年級呢……」
「我不只要讀六年級，還要讀國中，高中跟大學，然後娶謝佳芸……」楊巔峰的視線看到了遠方，比產生幻覺還要嚴重了。
「你的陰囊不是破掉了嗎？」謝佳芸的嘴唇乾裂出血了，視線迷離：「喇喇舌還可以，但我的人生規劃裡，沒有跟陰囊破掉的人結婚這個部分……」
楊巔峰也沒有生氣，呆呆地說：「也是……呵呵我的陰囊……破了嘻嘻……」
「我會將我所有的零用錢藏在書包的夾層裡，全民生國小的不良少年們，去吧！去把它找出來吧！」林千富已經開始立遺囑了。
「……」林俊宏倒是面無表情，一句喪氣的話也沒吭，真不愧是早上才經歷過人生最低谷的男人，現在民生國小已經沒有事情可以嚇到他了。
「如果要投胎，大家想投去哪個國家？」我搖搖晃晃：「給個建議……？」
「我想投胎去北韓。」肥婆竟然第一個回我。
「蛤？這樣有比較好嗎？」我快昏迷了，但應該沒聽錯吧？哈囉？北韓？
「再怎麼樣，不會有比現在的民生國小更糟糕的地方了。而且，總是要有人負責投胎去北韓吧，不然這輩子已經出生在北韓的人不是很可憐嗎？」肥婆真有大愛，我以前怎麼看不出來。
肥婆頓了頓，下定決心似地說：「從現在開始不要再跟我說話了！我要集中我所有的靈力，變成金胖子的精蟲，衝在最前面。將來和平解放北韓就靠我了！」
太偉大了，這輩子我從沒如此希望肥婆趕快去死一死，被金胖子發射。
「我應該不會去投胎，因為我媽媽警告過我不准去投胎，她說她會想辦法繼續養我。」王國說得斬釘截鐵。當時我以為他腦子燒壞了在胡說八道，還不知道以後會發生更恐怖的事。
「我…要…投…胎…當…一棵…檳榔…樹…」阿財語氣呆滯。
「下輩子我要投胎到美國加州，一起床就看得到海灘的地方，聽說那裏有很多快樂的同志。」小電的臉上還留著瘀青的肘印，她的裙子被一大堆釘書針釘上了一條王霸旦造型的肉太歲布偶，簡單說就是被縫上了一條假老二，慘到沒人敢安慰她。
「我下輩子……」美華的聲音很低迷。
「妳閉嘴，我不想聽。」小電還在記恨美華投給了蔣幹化：「投得離我越遠越好。」
「對不起我真的很後悔……」美華語氣很苦澀：「時光倒流的話我一定……」
「時光無法倒流，所以妳就去死吧。」小電的精神再度濃烈起來。
「那我下輩子變成一塊牛排讓妳吃掉好不好，妳不要再生我的氣。」美華想哭也沒有眼淚了，她的身體看起來快枯萎了。
「我不想吃那麼噁心的東西。」小電濃烈的憤怒，足以跟烈日對抗：「拜託妳不要再跟我說話了，我會吐。」
那一股濃烈，感染到了站在附近的謝佳芸。
「既然決定要提早投胎，不如我們現在就走上司令台把王霸旦幹掉吧。」謝佳芸試著握拳，試了幾次，還是沒有辦法好好握住拳頭。
「也好，反正娶不到妳，我這輩子算是白活了。」楊巔峰的靈魂好像有一滴滴從鼻孔流出來：「數到三就上吧？」
「你這麼說……我反而有點想嫁給你了。」謝佳芸可能在笑，可能沒有，從我的角度看不清楚，只聽到她繼續說：「放學後去看個醫生吧？說不定有一些專門修補陰囊的軟膏……滿有效的也不一定。」
「也好。」楊巔峰頓時精神一振：「那我數到一百好了。」
「一百。」謝佳芸偷偷牽起了楊巔峰的手：「一百以後沒死，就衝司令台。」
「一百，我跟。」我雖然快被曬乾了，但跟風我最懂。
「我衝第一個。」小電肯定說到做到。
就在我們決定放棄這一生，提早進入下一世的時候，王霸旦突然被自己的打呼聲驚醒，他瞬間坐直，好像不知道自己醒在哪裡，隔了很久才揉了揉眼睛，看著在烈日下的五年級眾生。
王霸旦打了一個噴嚏。
蔣幹化馬上滑壘出現，捧著一件羽毛外套，大叫：「恭請王霸旦王總班長穿衣。」
王霸旦隨意披上羽毛外套後，又搓了搓手，吐出一口寒氣。
「我真偉大。」王霸旦再度開口的時候，竟然還是同一句台詞。
蔣幹化充當司儀，大叫：「全體鼓掌！」
原來是想討鼓掌啊？原本差一點點就完全死透的五年級眾生，滿場掌聲如雷！
在掌聲中，慈母班長笑笑向大家揮手致意，慢慢走上司令台，先向王霸旦鞠了個躬，頭撞到地板後，轉身面向大家，清了清喉嚨。
「作為民生國小的五年級生，大家真的是，非常幸福。」慈母班長喜孜孜地張開雙手：「現在，我謹代表太陽之子，兼任人類救星，民主長城與世界燈塔的王霸旦總班長，宣布幾個好消息！」
真可惜，第一個好消息不是回教室，而是……五年級資格考真的不用考了。
取而代之的，是「王霸旦思想」這一套書，每天早自習都會考，考試的分數會計算到「民生國小學生人格評鑑」的總分裡。你也許會以為只是考試名稱換個名字，但換湯不換藥，這真的是錯了，考試真的變簡單了，因為一律考默寫。王霸旦思想裡面在說什麼，不用思考，直接背下來就對了。
大家讀王霸旦思想讀太久，雖然心不累，但屁股難免會痛，眼睛也會痠，這時候王霸旦傳奇這一套老少咸宜的故事書就派上用場，裡面有許多王霸旦從小如何幫助各國文明發展，以及協助科學家發明各種真理的生活小故事，很有意義，又深副啟發，每星期的週記都被老師選為指定的課外讀物。
跟很多偉人一樣，王霸旦認為成績其次，人格好壞才是最重要的，他提出了偉大的創見：「大家做好學生，五年一班就會好。」一聽就清楚明白。為了讓大家更積極努力地做好學生，做得有聲有色，光宗耀祖，王霸旦首創「人格評鑑」，評鑑標準公開公正公平，如下：
| 科目 | 分數 |
| 王霸旦思想考試及格 | 20 |
| 大聲向領袖王霸旦鞠躬問好 | 5 |
| 詠唱王霸旦相關的福音歌曲 | 5 |
| 使用王霸旦的聲音當手機鈴聲 | 5 |
| 檢舉意圖分裂五年一班的匪諜 | 10 |
| 揭發偷偷說王霸旦壞話的班奸 | 15 |
| 舉報潛伏的同性戀恐怖份子 | 15 |
| 批判自己對崇拜王霸旦的努力不夠 | 5 |
| 購買各式各樣的王霸旦周邊商品 | 20 |
| 在身上刺青對於王霸旦的愛 | 5 |
| 對意圖顛覆五年一班的同學給予正義之拳 | 10 |
| 對偷講王霸旦壞話的同學施以正義圍毆 | 20 |
| 用奇異筆在包藏禍心的同學身上寫下罪狀 | 10 |
| 吃王霸旦的痰 | 10 |
| 用力踹惡棍哈棒黃金像一大下 | 40 |
這套評鑑標準最棒的一點是，採取最高道德標準！
我們五年一班要生產出來貢獻校園的，都是盡善盡美的好學生，人格只拿到及格六十分是遠遠不夠的。一百分，才是每天應該要拿到的分數。是的，是每天，每天都要考試，每天都要累積好的行為，沒有天天拿到一百分，就沒資格讀五年級，但也休想降級重讀四年級王霸旦的關愛，隔天一律送進大禮堂再教育，直到重新獲得滿分才能回到原來的班級。
「拿一百分的好學生，就可以自由進出廁所，吃冰可以加煉乳跟肉鬆，體育課可以喝水，考試的時候可以參考附近同學的答案，聯絡簿可以自己簽，美勞課可以自由拿別人的彩色筆，種種好處說也說不盡，因為沒拿到一百分的壞處實在太可怕啦！」慈母班長興奮地說：「今天是人格評鑑實施第一天，王總班長特別開放大送分題給大家！千萬不要錯過一口氣得到四十分的機會！」
哈棒老大的真人等高黃金像，就這麼被幾十個國中生聯合拖到操場正中間。
「不會吧？真的假的？」我太難以想像接下來要發生的事。
操場雖然熱到逼人發瘋，但我很懷疑大家是否有瘋到去飛踢老大的黃金像？
「開放三分鐘，沒踢到的直接輸給別人四十分喔呵呵。」慈母班長微笑。
「計時開始！」蔣幹化大叫。
沒有人有任何動靜。
雖然只是一個假人雕像，但哈棒老大就是哈棒老大，沒人動念開踢。
只見王霸旦從牛皮椅上站了起來，把裝著可樂的玻璃杯倒乾，拉開拉鍊，把自己的肥老二放進去，在眾目睽睽下開始尿尿。說真的，王霸旦一點也不需要感到羞恥，就如同大家都會在小狗小貓前面尿尿也不會迴避，因為彼此的物種南轅北轍。王霸旦跟我們之間，絕對是跨次元的不同存在。
慢慢尿完了，王霸旦還沒把他的肥老二收起來，就這樣掛在褲子拉鍊外，拿著一杯黃黃的臭尿跳下司令台，直直走向哈棒老大的黃金像。
該不會？該不會！
王霸旦做了人類絕對不會去做的一個動作——把尿潑在哈棒老大的臉上！
「只剩一分鐘。」王霸旦把玻璃杯摔在哈棒老大的胯下：「踢完就解散。」
玻璃碎掉！
大家瞬間智商歸零，像喪屍一樣爆射出去，一人一腳，發狂地踢著哈棒老大，踢完了還來不及跑走，就被後面衝上的人撞倒，踩上去飛踢。操場亂成一片，亂吼亂叫，哈棒老大的黃金像在眨眼間佈滿了髒髒的鞋印。
忘了收雞雞的王霸旦顯然很滿意，坐回牛皮沙發椅拍手欣賞。
時間有限，班上很多人都跑去踢了，但我們這群老大的最黏跟班好猶豫。
「怎辦？我忘了數到幾了。」謝佳芸隨時都可能昏倒，還是牽著楊巔峰：「我們要去踢嗎？」
「別了吧，我們必須去一趟大禮堂。」楊巔峰說著奇怪的夢囈：「不然，就白白投蔣幹化了。」
不怕被再教育洗腦的這兩個人，索性席地而坐。
「我好渴。」謝佳芸摸著乾裂的嘴唇。
「我好像還剩一點口水。」楊巔峰低頭，用手指伸進嘴裡確認。
「真的嗎？沒有騙我？」謝佳芸打起精神。
「騙妳我是小豬。」楊巔峰摸摸謝佳芸的臉。
兩人開始坐在地上接吻。你們真的是夠了喔。
「高賽，我們去踢一下吧。」王國竟然說出這種大逆不道的話。
「可那是老大！」我有點生氣：「再曬！再渴！都不可以踢老大啊！」
「嘻嘻，那個才不是老大。」王國覺得我很好笑：「真正的老大回來以後看到它一定很高興，馬上就會把它扛去當舖賣掉了。」
我想了想，說：「應該是叫我們扛。」
王國猛點頭：「對對對，應該是我們扛啦嘻嘻！」
太有道理了，於是我就跟王國跑過去輕輕踢了一下，各賺四十分。
謝佳芸跟楊巔峰難分難捨的嘴唇終於分開。
謝佳芸瞪著楊巔峰。
「……小豬。」
正當這對已經放棄當人的小情侶準備暈過去時，一群黑衣國中生從操場邊邊走了過來，將他們架走，直接往大禮堂那邊拖去。
我太善良了，著急地在後面喊道：「不要放棄人生啊楊巔峰，想辦法得到一百分，再看看接下來該怎麼辦啊！」
被拖行的楊巔峰回過頭，苦笑：「我就是不想放棄人生，才要被拖走啊笨蛋。」
「什麼意思啊！」我不懂。
被當成屍體拖行的謝佳芸，膝蓋都磨在操場上了，臉不抬，只是豎起中指。
「……好好照顧王國。撐不住，就來大禮堂來找我們吧。」
（44）
中午吃飯時間，走廊上隨處可見穿著黑色煞氣T的國中生走來走去，人手一塊碳烤雞排，加一杯清心珍珠奶茶，每個人看起來都像是全世界都欠他錢，很恐怖，沒有人敢盯著他們看。
而我們的中午的營養午餐，兌現了蔣幹化的競選承諾，是冰。
只有冰，而且是一大塊非常結實、性格單純的冰塊。大冰塊，不是挫冰，因為挫冰顯然太麻煩了，放在大湯桶裡的就只有那麼一大塊冰，連一滴糖水都沒有。
在大太陽底下曬了四節課，絕對已經嚴重中暑的大家拿著湯匙，圍著那一大塊緩速溶解的冰，大眼瞪小眼，不知道從何吃起。很渴，卻只有塑膠湯匙挖不了的大冰塊。很餓，卻一點也沒食慾。
「靠，這是要怎麼吃啊？」我的肚子一直在叫。
「我好想去福利社偷買肉粽吃。」林千富的肚子也在叫。
但，福利社已經宣布戒嚴了，只有超過一百分的好學生才能使用。
此時，新任班長蔣幹化推銷起了特別特別划算的搶分大作戰：「各位親愛的，五年一班之丙的同學！超前各大小學的人格評鑑才剛剛實施沒有多久，大家現在只有四十分吧？真可惜，真的，真的為大家感到可惜！希望小弟我的經驗，能夠提供給大家做一個參考！今天第四節課，我不只踹了哈棒黃金像好幾下，跟各位同學一樣得了40分，更早之前的早自習，還破獲了匪諜林俊宏意圖分裂五年一班，得了10分！攻擊了幕後主使者楊巔峰，又得10分！揭發了小電是同性戀恐怖份子，賺了15分！手機也下載了王霸旦的聲音當鈴聲，又賺5分！在司令台上大聲向王霸旦問好，最簡單的5分輕輕鬆鬆入袋！購買王霸旦周邊商品——五年一班之丁裡面的夾娃娃機都有在賣！20分！這樣就得105分了！」
蔣幹化滔滔不絕，展示自己手上的一大盤碎冰塊，嚷嚷：「超過一百分的我，馬上就可以用自己的錢去福利社購買煉乳，補充糖分，再加一點肉鬆，對，當然也是用我自己的錢買的，加肉鬆可以補充蛋白質跟脂肪，真的是特別特別的營養均衡！大家隨時都要保持警戒，小心匪諜就在你身邊！告狀！揭發！舉報！搶分千萬不要客氣！」
我拿著塑膠湯匙，拼命戳著鐵打不動的大冰塊，湯匙都戳歪了，還是戳不到半點冰吃。王國比較豁達，他直接跪下來，伸出舌頭舔大冰塊，把即時融化的冰水一點一滴吸進嘴裡，舔得津津有味。
我想想也是，林俊宏的屁眼公開被挖了半個早自習，楊巔峰的陰囊在眾目睽睽下被搧到爛，小電的裙子上縫了一條假老二……現在這間教室裡，自尊心是最不值錢的東西，能活下去最重要，於是我也跪下來舔冰。
一下子，我們吸引了很多人圍著大冰塊狂舔。許多排在後面舔不到大冰塊的同學，失去耐心，乾脆去洗手臺，打開水龍頭喝生水，直接喝到飽，真懂得變通。
林俊宏呢？回到教室以後，林俊宏不舔冰，也不喝水，一個人靜靜地坐在椅子上算二十位數乘法，算完了又反複驗算，看來暫時只有這個辦法可以讓他冷靜下來。天知道他驗算完了會發生什麼事。
午間靜息的時候，飢腸轆轆，又渴又累的大家都睡死了。
下午一醒來，膀胱喝飽飽的大家，第一件事就是跑廁所。
一群黑衣國中生在西姦天佑的帶領下，早就守在廁所門口等候，檢查大家的人格評鑑分數……除了蔣幹化跟慈母班長外，沒有人一百分！
「廁所只給一百分的好學生上，沒有一百分就是人格低賤的垃圾，垃圾隨便尿在地上就可以了。」西姦天佑直接在廁所門口抽煙：「尿在地上還是要注意啊，尿旁邊，不要尿中間，誰讓我踩到尿，我就整班一起打！」
「女生……女生也一樣嗎！」小電太氣了：「怎麼可以叫女生尿在地上！」
「妳？」西姦天佑對著小電裙子上的王霸旦肉太歲，吐了一口煙：「妳有一條假老二，算什麼女生？妳要尿就站著尿！讓我看到妳蹲著尿，我就把妳拖到操場中間讓大家看妳尿尿。」
此時蔣幹化跟慈母班長從廁所裡走了出來，一臉舒爽。
「尿尿真快樂啊。」慈母班長笑笑，用手用力壓著膀胱：「這裡空空，腳步也跟著輕快起來。」
「是啊，特別特別輕鬆，真想唱首歌啊。」蔣幹化用沒洗的手抓了抓頭上的老人斑，唱起：「班長 霸旦，你是人類的救星，你是世界的偉人。班長 霸旦，你是獨裁的燈塔，你是民主的盲腸。內除自由，外抗平等，為爭利而轟轟，圖一班之復興。霸旦！霸旦！您不朽的精神，永遠領導我們！併班必勝，吞班必成，併班必勝，吞班必成——哎呀！一不小心又加了五分！」
整條走廊，喔不，是整個五年級都瘋狂了。
大家用憤怒的聲音唱起了王霸旦之歌，越唱越大聲，一瞬間大家都加了五分，但五分不夠尿尿啊！接下來就是超恐怖的……
「承認吧高賽，你跟王國踢哈棒老大的黃金像踢得很小力！我都看到了！」林千富一手捏著快要炸掉的膀胱，一手指著我的鼻子：「哈棒老大已經是公認的惡棍了，你還對他客氣！你一定是匪諜！我要舉發高賽！我要加碼舉發王國！一個加十分，兩個共加二十分！」
王國只會哇哇大哭，我卻惱火了：「哈棒就哈棒！什麼哈棒老大？你還連續說了兩次哈棒老大，證明你不是口誤！你才是那個意圖分裂五年一班的匪諜！蔣幹化！我要揭發林千富！我加十分！」
林千富大怒，突然衝過來給我一拳，大叫：「我揍了匪諜高賽一拳！我加十分！王國別跑！讓我揍一下！」
王國嚇得趕緊開溜，林千富在後面急起直追：「不要跑！再跑我就要尿出來了！給我打一下！我保證輕輕打！」
我超火大，從後面追打林千富：「我要揍匪諜林千富一拳！等我揍到了我也要加十分！」
匪諜大刺刺出現了，人人都可打，人人都可加分，一大堆不分班級的同學開始追起我跟林千富跟王國，但熱鬧的不只我們，所有五年級生都開始認真舉發身邊的人，到處都是匪諜，到處都在打匪諜，許多看起來忠厚老實的人原來都意圖分裂五年一班，真是荒謬。
老實說，我只有一開始被林千富誣賴的時候會生氣，但很多人在走廊卯起來飛踢我叫我匪諜的時候，我就釋懷了。雖然我數學不好，但隨便想一下也知道，光不犯錯是不夠得一百分的，還得拼命揭發別人犯的錯才能集滿一百。在這個前提下，我想彼此攻擊彼此應該是所有人的共識，彼此也就不要太計較了。
「我要揭發阿財！他剛剛偷偷罵王霸旦大肥豬！」不知道是誰大叫。
「我…我…我…沒…」阿財百口莫辯。
「支支吾吾！就是做賊心虛！我要打！我加十分！」我衝過去踢了阿財一腳。
踢的時候我對阿財用力眨了眨眼，還刻意踢在阿財最不容易受傷的屁股上，踢得也不是很大力，希望他不要生氣。
但阿財好像很氣，一拳打在我的臉上，大叫：「幹…幹…幹…你…才偷…偷…說王…霸…旦…太…調皮…」
我忍不住有點生氣：「我才沒說！你要弄人至少也要有一點根據吧！」
臉上已經有腳印的肥婆像瘋子一樣衝過來大吼：「阿財你竟敢把王霸旦三個字拆開來念！你是匪諜！匪諜！我加十分！十分！」撲倒阿財亂打一通。
我大叫：「這才叫有憑有據！學著點！」
大家一邊唱著王霸旦之歌，一邊在走廊上打來打去，每個人越打越不爽，還有人刻意往別人的膀胱槌打，打到很多人都直接尿在褲子裡，整條走廊滿滿都是尿。
有些個性比較溫和的人，比如說像美華，她索性站在角落自己掌嘴自己，大叫：「我在心裡偷偷說王霸旦的壞話，我正在自我反省！我崇拜王霸旦的努力不夠！我加五分！加五分！加五分！」
幾個膽小不敢抹黑別人匪諜的小女生，有樣學樣，站在美華旁邊自己輕輕打自己的臉，大聲說道：「我也有錯！我偷偷在心裡說王霸旦很壞，我崇拜王霸旦的努力不夠，反省！反省！反省！五分！五分！五分！」
她們自打嘴巴，本來小小力的，後來著魔似的越大越大力，自我批判的用字也越來越兇狠，說自己是賤貨、是妓女、是假民主真機掰的毒草、是思想受到外校勢力控制的叛徒等等，越罵越讓人聽不懂。
「大家注意！那裡有一堆臭婊子自己承認自己偷罵王霸旦！大家快去打！」西姦天佑大叫：「對偷講王霸旦壞話的同學施以正義圍毆！二十分！」
超級多的同學衝向美華那一群自打嘴巴的女生，張牙舞爪地開扁！
「幹！罵王霸旦！去死啦！」
「讓開！讓開！我也要打！我也要打啦！」
「看拳！耶！加二十！妳也一拳！喔耶再加二十！」
「讓我先打！我真的快尿出來了！快點快點讓開！我很快就打好了！」
「我最討厭私下偷講王霸旦壞話的人了！看我的正義之拳！加二十！」
「對不起我不會打太大力的！阿答！哈哈哈哈我騙妳的！加二十！我加二十！」
「我早就想扁妳了美華！蟯蟲有夠噁爛！養個屁！看拳！」
「我打了五個！我打了五個！我超過一百分耶耶耶耶耶我超過一百分！」
西姦饒富趣味地看著這一幕，很滿意自己的即興惡搞。
「呵呵，真好玩，自己打自己，比我還笨呵呵呵呵……」東狂阿竣不知道打哪冒出來，盤坐在廁所門口看大家打來打去。
南淫力榮喝著一整罐的煉乳，在亂成一團的走廊上尋找忍不住尿在地上的女生，一發現，就蹲在旁邊拍手欣賞，搞得女生邊尿邊哭。
北煞信安坐在洗手臺上面，靜靜地抽煙：「看樣子，是不需要出動<中！亞信>了。真可惜，好久沒複習<中！亞信>一口氣滅掉一間學校的恐怖腕力，這間學校真不爭氣。」
到了下午第二節課，走廊上都是尿水，但也產生了第一批可以去廁所尿尿的人。
大家一臉舒爽地從廁所散步出來的時候，走廊上跪著一大群剛剛被指控為同性戀的同學，有男有女，每個人的眼睛都哭腫了。
「妳確定？妳沒認錯？」南淫力榮嘿嘿，用球棒捧起了一個可愛女生的下巴。
「對，她們都是同性戀，都是我的手下。」小電早已鼻青臉腫，看著一個個跪在地上的同學：「協助我暗中經營同性戀恐怖組織，每天中午都在營養午餐裡的大冰塊裡下毒的，就是這些人，可惡，可恨，每一個都欠缺自我反省。」
那些被小電抹黑的人，一個都不無辜。在半節課以前，她們重複舉發小電是同性戀，賺取了大量分數，害小電被反覆痛扁。現在，輪到小電把她們抹黑成同夥，也只是剛剛好而已。
「那就一點也不冤啦。」南淫力榮用球棒輕輕敲著，每個跪在地上的同性戀組織成員的頭：「你們沒資格去男生廁所，也沒資格去女生廁所，尿在地上？不不不，尿水會傳染同性戀，了解？那該怎麼辦咧？」
小電冷冷地說：「她們尿在褲子上就可以了。」
南淫力榮露出淫笑：「妳們首領叫大家尿在褲子上就可以了，了解？」
不想被球棒砸頭，那些欺負小電的同學只好哭著尿褲子。
小電沒有一點同情，反而冷笑出來：「聽好了，都給我去五年一班之丁購買王霸旦肉太歲，仔細縫在裙子跟褲子上，好好反省，馬上，立刻。」
也被同學打成豬頭的美華，看見這弱弱相殘的一幕，哭著跑過來跟小電懺悔：「小電對不起，請妳不要變成這個樣子，這不是妳，這不是我認識的小電，小電妳應該是一個善良，可愛，天真，聰明，假文青的……」
小電低頭，凝視著美華的眼睛：「這個也是同性戀。」
一聽到關鍵字，為了去廁所裡像正常人類一樣屎尿，大家衝過來對美華又是一陣暴打，暴打之後就拿奇異筆在包藏禍心的美華身上寫下「死同性戀」、「我有愛滋病」、「我喜歡被豬上」、「我的下面很臭」、「性病病原體嘻嘻」等仇恨字眼。
小電化身成復仇的厲鬼，挺著莫名其妙的肉太歲，在五年級各個教室遊盪，一看到不順眼的人，就直接指認對方是自己的手下。她的手指一伸，就有一個人被打，她一句指控，就有一個人全身被奇異筆寫滿可恥的罪狀。
此時，我看見林千富乾脆走進五年一班之丁的教室，不多久便夾了五個王霸旦造型的周邊出來，鐵青著臉宣布自己用強勢的購買力湊齊了一百分，果斷走進廁所尿尿。有錢人的快樂就是這麼樸實無華，且枯燥。
我流著鼻血，拿著麥克筆，在王國的臉上畫王霸旦：「忍耐點，這樣就五分了。」
全身都是鞋印的王國滿不在乎地說：「我尿尿在地上沒問題啊。」
我想想也是，真是多此一舉。我連大便都吃過了，隨地便溺一點也不往心裡去，於是王國跟我找了兩盆幸運的盆栽，脫下褲子，直接尿尿在上面。
「過去一點，你這樣會尿到我的腳。」肥婆呆呆地說。
哇，肥婆更兇，直接坐在盆栽上大便，全身都被奇異筆寫滿了「肥豬」、「卡路里收藏家」、「全身秤斤賣」、「至少我奶大」、「巨大化肉便器」、「我參加人類補姦計畫」、「非洲對不起」等恐怖字眼。
「肥婆……妳還好吧？」連我看了都有點難受啊。
「我很好啊。」肥婆呆呆地摸著裂開的水晶球，上面同樣被寫滿了仇恨字眼。
「肥婆，妳如果不爽，就換妳去寫別人啊。」我給了殘酷的忠告：「反正大家現在都互相寫來寫去，其實沒什麼惡意啦，就只是……時代變了，大家不這麼做，就活不下去了。說真的，大家怎麼做，妳就跟著怎麼做就對了，沒人會怪妳的。」
「我有寫啊，林千富一走出廁所，我就撲倒他，在他的臉上寫資本主義的豬，後來一大堆人就衝上去把林千富整個人寫到滿。」肥婆拿出一支寫到沒水的奇異筆，眼神呆滯地說：「但寫了，也沒有比較高興。」
「嗯，不然我們等一下去司令台找王霸道問好，有加到分就好了。」王國提議。
「你們去吧……」肥婆抱著被寫滿惡毒言語的水晶球，保持光屁股坐在盆栽上的姿勢：「我想坐在這裡，假裝還沒大便完。」
突然，我們也不想去了。
我跟王國也假裝尿尿一直沒尿完，坐在盆栽上發呆。
持續有人在我們面前衝過來打過去，一群人把一個人壓在地上在他身上亂寫仇恨字眼，寫完了，全身寫滿幹字的人就會指著剛剛打他的其中一人亂罵，接下來大家就會改追打他，直到他被打到趴下，全身被寫滿幹字為止，緊接著他又會指著其中一人破口大罵……
其實大家都這麼有活力，都這麼喜歡打，而且沒想到大家又都這麼耐打，當初怎麼沒想過乾脆就跟五年一班對幹呢呵呵？
原來比起打王霸旦，大家更喜歡自己打自己，不信？你睜大眼睛看看，蔣幹化才當選班長一天，五年一班才剛剛併吞了整個五年級一天，大家就被整到沒辦法法好好尿尿，卻沒有一個人跳出來對王霸旦有怨言，寧願把力氣花在自相殘殺的大混亂上。自己人幹自己人都來不及了，也就不會有人想到，大家應該怨恨的人是逼大家互幹的王霸旦了吧。
等到大家對彼此的怨恨都沸騰了，這個時候，王霸旦只要……
走廊上的廣播突然發出王霸旦的玉音：「五年級廣播，五年級廣播，嘻嘻我王霸旦啦，突然要大家學習當一百分的好學生好像太難了，大家沒辦法去廁所尿尿真可憐，好吧！誰叫我這麼偉大？從現在開始特赦十分鐘，十分鐘內自由進出廁所，只有十分鐘喔！我真偉大！」
幾乎所有人都爆哭了，大叫：「謝謝王總班長！」
集體衝向廁所的路上，你推我擠，互相踐踏，嘴裡卻不忘感謝王霸旦。
對，就是這樣，等到大家都快恨死彼此了，王霸旦就只要稍微優惠一下，大家就會感激涕零，堅信王霸旦是這個宇宙裡最好的偉人。
眼前的走廊陷入歡愉的暴動，而我、王國跟肥婆持續坐在盆栽上假裝大便小便，享受著一點點，真的只有一點點……勉強當人的滋味。
才一天就亂成這樣，那以後呢？
什麼以後啦呵呵，今天就是以後的每一天啊！
「我算完了，答案是74626462648361616391917263536623523。」
林俊宏將測驗紙揉成一團，塞進嘴裡，從位子上站了起來。
慘了慘了，林俊宏終於算完了。
「有好戲可看囉。」西姦天佑笑呵呵。
「哪裡？哪裡？哪裡可以看好戲？」東狂阿竣神情有些慌亂，深怕錯過。
「來民生國小真是來對了，完全了解哈哈。」南淫力榮跟西姦天佑擊掌。
林俊宏面無表情地走到講台上，用生硬的語氣宣布：「我，品學兼優林俊宏，現在要執行我身為五年一班之丙副班長的權力，為了維持班級穩定，創造校園繁榮，麻煩大家回到座位上，把褲子脫掉，把裙子脫掉，屁眼對著我，抬高，我要一個一個檢查。」
黑暗時代，參見惡魔啊！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