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篇 恐懼炸彈 (四)

三十一. 冷汗

好痛!我的臉頰好痛!

「喂!你他媽的要睡多久!」

我睜開眼睛,看見柯老師的手揮擊下來,我吃驚地躲開。

一躲開,「砰」的一聲,我痛得說不出話來,原來我剛剛從沙發上摔滾下來。

「終於醒啦!虧我還叫你叫我起床呢。」

是小韓的聲音!

我抄起大理石桌上的花瓶,火速翻身而起。

「幹!」我警戒性地大吼。

只見柯老師往後一躍,怒道:「耍白爛啊?」

小韓怯生生地站在老楊身旁,端著水果盤,也是一臉的錯愕。

等等,「惡魔」呢?

我掃視了客廳周圍,一面回想昏倒前恐怖的情景;那個「惡魔」眼睛所發出的小紅光一定有什麼古怪,要不,我怎麼會突然暈了過去?是催眠的作用嗎?的確很有可能,但是——有這個必要嗎?那「惡魔」可以輕而易舉地將我撕成八塊,不,八百塊,為什麼要那麼費事把我迷昏,還—–還把我放在沙發上(我是滾下樓梯,但不可能一路滾到沙發上)?

「你在幹嘛?做了三小白痴惡夢啊?把花瓶放下!」柯老師不耐地說。

我緊握著花瓶,慢慢地將它放回桌上,但我的眼睛一直沒有離開小韓身上。

感覺很差——

我打開小韓的房門,不但沒看到小韓性感的模樣,還遇上一個醜八怪在念經,雖然驚駭之餘,沒注意到當時小韓在不在床上睡覺,但是小韓沒有遇害,給我的感覺不是驚喜,而是不安,也許,「惡魔」莫名其妙地饒了我,當然也會放過小韓,但是——如果「惡魔」就是小韓呢?

不對呀,如果小韓被我發現她其實就是「惡魔」的話,殺我滅口應該非常容易、非常徹底才是,只要跟柯老師隨便編個理由,說我出去亂逛就一直沒有回來不就好了,何必大費周章把我迷昏,惹得我醒來懷疑她的身分?

不,也許這就是「惡魔」迷昏我的原因,牠一定認為我不會懷疑牠就是小韓,所以才迷昏我—-幹!但誰來告訴我,我有什麼狗屁利用價值?我為什麼值得「惡魔」留我活口?因為我是前任星際大使嗎?但小韓不是星際大使,幹嘛不敢殺她?還是真如我想的,「惡魔」就是小韓,或者是,「惡魔」剛剛幹掉小韓,然後「變」成小韓,現在的小韓其實是「惡魔」?

我的冷汗直流,剛放下去的花瓶又給我拿了起來,雖然我知道拿著100個花瓶也絕對不是「惡魔」的對手,但有個東西抓在手裡當武器的感覺總是叫人有所依託。

雖然還有一個可能,那就是我剛剛根本沒有看到什麼「惡魔」,而是幻覺——幹!但我絕對不承認!到目前為止共計274個人說我有「幻想症」,但我自己從不在那裡面,我絕不相信我有他媽的幻覺。

小韓被我盯得很不自在。

我突然想起昨天下午在瘋人院裡,小韓挖掉自己眼珠,啃著手指的恐怖模樣。

當時,小韓又好端端地坐在車上,現在,小韓又捧著水果站在我面前。

這是怎麼一回事?

霎時,我眼睛一花,只見天花板的擺設在我眼前一晃而過,下巴劇痛,等我回過神後,才知道原來是柯老師衝過來給我一記上勾拳,K得我向後仰倒在地上,花瓶當然跟著脫手,卻在落地前被柯老師抄起。

「搞屁啊?」柯老師把花瓶交給老楊,笑著把我拉起,又道:「你又在發什麼瘋啊?說說看,你又看到什麼了?小韓的背後有外星人嗎?哈!」

柯老師打我打得很是,這一記上勾拳讓我充分冷靜下來。

我深呼吸了一大口,選了個離小韓最遠的位子坐下,將我在小韓房裡所看到的怪異景象說了一遍。

 
 
題目:無關政治,只關羞恥
看到陳學聖拿著台灣邦交國惡劣的人權紀錄表,質疑新政府的「人權外交政策」只是一堆胡扯時,心中不禁恙怒,這些邦交國,哪一個不是國民黨時期締下的盟約?
政客至此,當我白癡?
 
 

三十二. 痛得眼淚留下來了

「等一下,我比較想知道你去小韓房間幹嘛?有鬼呦~~」柯老師奸笑著。

「我——-我—–」我沒想到這一點,頓時臉紅心跳,手足無措。

「對呀,小徐哥你怎麼偷看我睡覺的樣子,好—好羞人啊!」小韓紅著臉,繼續道:「還有,你每次都把人家說得好恐怖,真討厭。」

「你是不是發燒了還是太累了,要不要再睡一下?」老楊遞了杯水給我。

「還睡?現在都快天黑了,給我振作一點!」柯老師重重拍打我的背,差點把杯子裡的水濺得滿地都是。

「可是,我真的看到了—–我—–」我急著說。

「So what?頂多你以後不要跟小韓獨處就好了,還有,我跟你保證,要是真的有什麼惡魔在我們身邊,我再來一招凌空飛轉,把牠捲成一堆廢屁就OK了,不要再多想了,嗯?」柯老師露出他的臂肌,信誓旦旦地說。

「好吧,不過我真的不想再跟小韓獨處了——」我低著頭說。

「唉,本來就沒有人叫你偷偷進小韓的房間啊!」柯老師大笑。

我瞥了小韓一眼,小韓抿著小嘴,眼睛淚汪汪的。

「小徐哥最討厭了!」小韓的眼淚終於還是落了下來,一轉身就跑上樓梯,關上房門大哭。

柯老師跟老楊用一種怨懟的眼神看著我,老楊說:「本來不是還好端端的嗎?唉——」

看到小韓這麼傷心,我心裡卻沒有任何歉疚,也許還有些慶幸,畢竟小韓現在離我很遠——我仍揮不去對小韓的夢魘。

「讓她哭一下好了,我也沒力氣安慰她,今天跟老楊在報社瞎搞了幾小時,累斃了。」柯老師倒在沙發上,拿起小韓削好的水梨咬了一口。

「那報社會登我們的廣告吧?」我問。

「應該吧!我們也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,不過從肢體語言來看,他們應該是同意了。」老楊也拿起水梨。

「喔,那現在只有等待了。」我說。

「我跟老楊買了幾個便當回來,餓了就自己去桌上拿吧,還有,以後最好別再惹小韓生氣了,我們也許要相處很久,彼此之間不要有什麼機機八八的芥蒂,可以的話,吃完飯去跟小韓道個歉,OK?」柯老師說。

「好是好,可是—-你要陪我去。」我可不想再一個人進小韓的房間了。

「他馬的。」柯老師苦笑。

當晚,柯老師拿了個豬排便當,陪我到小韓房裡道歉,小韓一面咬著豬排,一面擰著我手臂的肉,直到我痛得眼淚留下來了,她才笑嘻嘻地原諒了我。

第二天,報紙上的廣告如期登出斗大的「求救」兩字,雖沒有看見那個被我們「弄丟」的難友登的任何訊息,但大家仍非常高興,當天晚上,小韓燒了一桌好菜,老楊拿出珍藏多年的老酒,大伙嬉鬧了一晚,醉到天明。

第三天,報紙也登出我們的廣告,但沒有任何難友來到老楊的家,不過大家的心情仍很高昂,柯老師將厚紙板切成五十四張小紙板,做成一副撲克牌,大家在佩服之餘,更玩得非常開心,我們發現老楊居然不會玩大老二,真是遜斃了。雖然這是個秩序混亂、符號錯置的世界,但是只要有跟你熟悉相同規則的朋友,一起運用、遵守同樣的規則,即使只是玩個撲克牌,也能令你興奮半天,這個瘋狂的世界,也就不再那麼不可愛了。

 
 
題目:世界上最快的東西
上官輕虹:「李尋歡的刀。」
 某怨婦:「我老公雞八的小。」
 柯宇恆:「屁,放屁,放大屁。」
 
 

三十三. 失敗

第四天,「求救」兩字依舊出現在廣告欄,唯獨難友遲遲還沒出現,大概是老楊的房子位在郊區,比較難找吧。因為昨天柯老師的巧思,老楊找來幾根長方體木條,鋸成一小塊一小塊的,然後用麥克筆寫上「東、南、西、北」等字,原來是在做麻將,柯老師看了也很興奮,仔細地教我跟小韓麻將的玩法,雖然沒什麼好賭的,當晚四人仍打得天昏地暗,老楊說他以前都不懂得好好享受生活,真該多跟年輕人相處。

第五天,報紙已不再出現我們的廣告,前來投靠的難友,仍是一個也沒有。我們一邊打麻將,一邊等著難友,倒不會太無聊,只是廣告一點效果也沒有,未免有些意興闌珊。

第六天,老楊說他不去學校不行了,雖然他不知道自己今天有沒有課,甚至過去幾天翹了幾堂課,但他說再不去學校,萬一被辭退了,我們就會失去經濟來源。這一天很無趣,老楊去上班,導致牌桌三缺一,只好玩撲克牌。今天也沒有新的難友。

第七天,老楊還是去學校上課(真不知道他學生聽得懂多少),柯老師說他要出去走走,我堅持要跟去,因為我不想跟小韓獨處。我跟柯老師在附近的公園裡玩滑板車,下午還跟四個國中生打架,為什麼?鬼才知道柯老師跟他們說了什麼——–不過,還好柯老師爆強的,拿起滑板車,電光火石地砸爛他們的鳥頭,趁他們來不及「烙郎」趕緊逃跑。黃昏時回到老楊家,老楊已經坐在沙發發呆了,小韓說沒半個人前來投靠。幹!

第八天,我們等了一整天難友後,正式宣佈「蒐集難友」計劃失敗,大家都一臉的稀糞,小韓還哭了,老楊整晚一語不發,柯老師趴在大理石桌上燒衛生紙,一張接著一張,專注地觀察紙纖維隨著火焰塌陷的過程,衛生紙燒得大理石黑漆漆的,但老楊也沒阻止,甚至在半夜時還偷偷跑下樓燒衛生紙(半夜我想下樓燒衛生紙時看到的)。悲慘的一天。

第九天,吃完早餐後,柯老師說祂想去找他的女朋友小釧,雖然交通工具路線很不規則,但祂仍執意要前往板橋小釧的家,雖然不知道要花多久時間才能到達,甚至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,但柯老師想見小釧一面的心意十分堅決,我們也只能祝福他。柯老師向我們保證,在下一次召喚比克之前,也就是十九天以內,祂一定會趕回來。

我很想跟柯老師走,但柯老師的背影那麼孤獨,我也不好意思打擾他那股酷勁。麻煩的是,為了不跟小韓獨處,我每天都跟著老楊到學校「聽他唬爛」,可憐的老楊,有時課堂掌聲不斷,有時噓聲大作,有一次還有一個女生當眾甩了老楊一巴掌,看著老楊無辜的表情,我簡直笑死了。

沒有規則正義的世界從沒停止運轉,我們只有在老楊的家裡才得以享受溝通的「樂趣」。

平常時,我在台大校園餐廳裡接受噪音的轟炸,在267次與人交談的經驗中,被甩了六次巴掌,挨了兩拳,被踢過一次小雞雞,引起莫名其妙的哄堂大笑十八次——溝通的「不確定」不只帶給我心理上的困擾,也直接傷害了我的身體。

最幸福的是小韓,她每天待在家裡等我們回來,不用在外面跟符號打架,但她為老楊原本冷清的房子注入家的感覺,為我們洗衣煮飯,還會幫老楊和我按摩,雖然我還是不敢同她獨處,但我也覺得有小韓真好。

柯老師走了,害我們一連好幾天都玩不成麻將,真是無趣急了,加上從來沒有新的難友出現,日子更是難捱。

第二十八天,柯老師回來了。

 
 
題目:作者聽過最好笑的笑話
從前有一家醫院,裡面的醫生跟護士都很醜,有一天,一個病人來拔牙齒,血流太多就死掉了。
(PS:有笑的人請跟我聯絡,一起去看病)
 
 

三十四. <梅園>

第二十八天,柯老師回來了。

一點疲倦,一點喜悅,祂果然找到了小釧。

「我的天,怎麼真的那麼久才回來?」老楊看著柯老師骯髒的鞋子。

「板橋雖然不遠,但我不知道要坐哪一班公車才對,只好到以前熟悉的站牌等車,沒想到站牌也插得亂七八糟,在我徬徨著不知該上哪一台車時,我突然信心滿滿地選了一台公車,我要說明一下,這不是完全亂挑,也不是自我催眠式的自信,總之是靈光一現吧!不料,運氣不好的是,我居然一路坐回新竹,原來,我坐到的是台汽,真他媽的,哈哈!」柯老師笑著說。

「那怎麼辦?」小韓遞給柯老師一杯冰紅茶。

「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坐在這裡,喝他媽的冰茶嗎? 聽好了,到了新竹以後,我本想立刻坐火車回台北,重新再試一遍的,反正離約定的日期還很久,我也沒什麼非忙不可的庸俗事。 但是,就在我踏上新竹的土地那一刻,我的眼淚立即掉了下來,沒有道理地掉個不停——–至少,表面上是完全沒有原因的。 不過在當時,我竟然沒有阻止我內心的激濤,反而覺得理所當然——-」柯老師說。

「理所當然?是因為想念新竹嗎?沒想到你這麼多愁善感。」老楊說。

柯老師拍著大腿,笑罵道:「屁,放屁,放大屁,那裡哪是新竹,是魔界!誰要懷念那個鳥地方啊?當時我也說不出理由,只是—-」

「啊!是跟在瘋人院裡察覺那些瘋子<雖沉默卻藏著巨大聲音>一樣理所當然的感覺嗎?」我聯想到了那個驚怖的午后。

「Ya!That’s fucking right!的確很像,不同的是,這次的感覺更強烈,卻跟恐怖一點關係也沒有,而是感動,這個感覺很溫暖地包圍著我,真希望能一直這樣持續下去,哭死也沒關係。接著,很自然的,我邁開腳步朝著清大前進。」老師說。

老師緩了一口氣,又說道;「But why NTHU? 只能說是直覺,我的身體這樣告訴我,似乎在清大裡面,有什麼很重要的東西在等著,在等著我;So,一路上,我無視路人詫異的眼光,任由眼淚滂沱雨下,疾奔清大。」

說到這裡,柯老師將冰紅茶一飲而盡,沒有人提問,等著柯老師繼續說下去。

「到了清大,這種溫暖的感覺益加強烈,簡直快將我融化,我幾乎沒有、也不願停下腳步,就讓那股悸動自由牽引我的第六感,帶領我喘噓噓地爬上清大後山,再跑過一個大湖後,我到了<梅園>。這時,我的腳步顫抖,心口發悶,竟然緊張起來,我深深吸了一口氣,慢慢地走上石階,當我踩著軟軟的草地時,人間最美的景色就在我的眼前,在這片小草地上。」

柯老師說到這裡,閉上了眼睛,笑得露出牙齒,不知道在爽些什麼。

老師爽了一會兒,又繼續道:「一個可愛的女孩子背對著我,坐在樹蔭底下的草坪,穿著雪白連身裙,這時,一隻蝴蝶停在她短短的馬尾上,翅膀慢慢開闔,那女孩頭低低的,手裡不知在把玩著什麼;我呆呆看著蝴蝶在那叢小馬尾上展示牠的翅膀,然而,在那束馬尾上,也有另一隻美麗的蝴蝶—-假的蝴蝶,淡米色地箍著頭髮——,我當然認得那隻蝴蝶,那是我用陶土親手做成,送給小釧的髮簪! 雖然,我明知語言不通,我仍輕輕叫了聲「釧」,那女孩居然回頭,果然是我日夜思念的佳人!我居然在新竹找到她!」

這時,老楊,小韓和我都齊聲驚呼,老楊驚異的表情真可謂「吹鬍子瞪眼睛」。

 
 
少年之家的作文課上,
女孩選了「印象最深刻的電影」的題目,
寫下:印象最深刻的電影,
與其說因為是精采的內容,
不如說,是因為誰在身旁陪你。
很可愛的文筆,與大家分享。
 
 

三十五. 啊啥?

「小釧看見是我,手中的物事掉落,化成一團火球,原來是我跟小釧於三年前的元宵節,在寶山水庫吊橋上提的燈籠,小釧就是這樣無可救藥的浪漫性格,大白天的,在我告白的地方—梅園後的草坪上,點著燈籠,傻傻的沉溺在甜蜜的回憶裡。 她一看到我,竟吃驚得任由燈籠在身旁化為烈燄,只是靜靜看著我。」柯老師緩緩地說。

「好浪漫喔!」小韓眼睛裡盡是羨慕與酸酸的嫉妒。

「那找到以後呢?」我問。

「緊緊抱著她。」柯老師笑得像個傻瓜。

「然後呢?」我問。

「親她。」柯老師的笑容實在有夠憨厚的。

「ㄜ,然後呢?」我恭敬地問。

「我一直都沒有說話,只是抱著她,小釧哭著咕噥了幾句,我雖然聽不懂,但也不要緊了,我沉默地看著她,不想開口,只希望她能感受到我不想鬼叫的決心,我再也不願蒙蔽理智,向最愛的人胡說八道了;小釧見我不答話,也不吵鬧,就這樣和我躺在草坪上,一直到黃昏,我們才牽手離去。當晚,我就住進小釧她板橋的租屋裡,天天在一起,小釧每天出門上班時,我就在四處逛逛,練習第六感,一直待到前兩個小時,我才坐公車來赴約。」柯老師說。

老楊的急性子又發作了,忙說:「慢些,我有兩個問題,第一,你剛剛說你不想再隨便講話了,難道這麼多天來,你跟你女朋友都沒講話了嗎? 第二,你說你剛剛才從板橋坐公車來,這—-這太—–太不可思議了吧!又是個巧合?」

「巧合?他馬的,我剛不是講過了。我在練習第六感!我現在的第六感超強的,強得不可思議,我雖然還不會說這個世界瘋狂的語言,但是,自從我靠直覺找到小釧後,我已漸漸得以掌握大部份的規則,搭公車到想去的地方還是小事,我還知道什麼是他媽的錢,知道紅綠燈是三小 fucking matter,知道怎麼在奶茶鋪點到我想喝的薄荷奶茶,操他媽的,我終於喝到了,哈哈——」柯老師激動地大笑,還舉起腳丫子鼓掌。

「柯老師!您果然真是天才,您快教教我!還是乾脆帶我們衝出這個鬼地方?!」一看到希望,我按耐不住心中的狂喜,興奮地在大理石桌上跳舞。

「這——這太神奇了,不管怎麼說,這真是太好了,太—-太好了,你是怎麼辦到的,是——是怎麼練習的?」老楊扯著他所剩不多的灰白頭髮,滿臉通紅,掛在臉上的,不只是興奮,還有超級興奮。

「這怎麼可能——這—絕不可能!你在—你在說謊!」小韓的臉色發青,牙齒咬合的低響撕裂著周圍的空氣,兩隻鳳眼瞪得像山東大饅頭一樣,擦了鮮紅指甲油的雙手竭力緊握,好像要是柯老師說謊的話,她的拳頭就會在下一秒鐘把柯老師的腦袋槌爛。

「幹嘛那麼激動,對了,老楊,你說你退休以後想去法國農村等死,是不是真的?」柯老師不懷善意得奸笑。

「本來是這麼打算的,但是現在的情形—–」

「Ok,那你對法國美食有超強的研究囉?」

「啊?」

「啊啥?」

「嗯—–是吃過不少次,研究說不上,但點菜,配菜也還過得去,怎麼?」老楊說。

「怎麼?啊哈!幫你花錢啊!來來來,今晚老楊請客,我們去法國餐廳好好慶祝一番,慶祝我天縱奇才,慶祝我們即將脫離不知所謂的困境,老楊,這一頓包你花得值得,花得爽,花得他奶奶的開心,還有啊,記得別帶信用卡出門,也不用開車,一切都包在我身上啦!」柯老師越講越大聲,我們的心情也隨著越來越高昂—–除了小韓。

小韓面無血色,但已鬆開拳頭,凝視著柯老師,一個字一個字慢慢地說:「小柯—–你剛剛說的都是真的?」

 
 
柯宇恆:「好癢,走了好不好?」
小釧:「再等一下嘛,蠟燭又還沒燒完。」
柯宇恆:「靠,蚊子怎麼只咬我不咬妳—-:P」
小釧:「因為你比較香啊。」

柯宇恆:「等一下我們把燈籠丟下橋,看它一邊燒一邊飛好不好?」
小釧:「不要,我要留著燈籠,明年我們還要提它數星星!」
柯宇恆:「妳會弄丟啦,不如漂亮地燒了它。」
小釧:「不會!我會永遠留著,永遠——」

           2000.中秋.寶山水庫吊橋

 
 

三十六. 只剩屁!

「嗯,雖然我還不太習慣駕馭這種能力,但是隨著練習就越來越容易了,等我知道怎麼教人,你們就得學勃起一樣拜我做師父啦!到時候我們即使回不去原來的世界,我們也可以在這裡活得好好的,至於我是怎麼辦到的,今晚吃法國大餐時就可以知道了,老楊,小釧沒吃過法國大餐,不介意我帶她一起去吧?畢竟你以後還得叫她師娘咧!」

也不等老楊回答,柯老師就拿起客廳上灰塵濛濛的電話,按下免持聽筒的按鍵,閉上眼睛,飛快地撥了一串號碼,過了幾秒,一個甜美的聲音在電話另一端與柯老師「交談」起來!

這不算交談——不是因為那甜美的嗓子藏著怪聲亂調,而是柯老師一句話也沒說!

柯老師專注地聽著對方的「語言」,嘴唇微動,仿佛進行著一場無聲的交談,神奇的是,在柯老師嘴唇微開時,對方的聲音停止了,好像在聆聽柯老師的「唇語」,柯老師一停下來,對方又開始發出一連串的怪聲,大約五分鐘後,柯老師掛上了電話,笑瞇瞇地宣佈:「小釧今晚六點半會來這裡跟我們會合,然後我們再一起去餐廳。」

柯老師看了牆上的吊鐘,繼續道:「現在是下午四點三十四分,還有很多時間,我們輪流去洗個澡,換上好一點的衣服——老楊,你兒子應該還有舊衣服留著吧,借我跟勃起一下!」

原來,方才是柯老師打電話約小釧吃飯,哇!真是厲害的第六感—-不,是超能力!不僅撥對了號碼,聽懂毫無道理的噪音,還看得懂指針發狂的時鐘,這些現象都指出我的眼光果然不同凡響,柯老師的的確確是驚人的天才!

「現在真的是四點三十四分嗎?反正也沒有人能反駁,不是麼?剛剛電話裡的人究竟是誰,我也不知道——我們也沒有人聽過小釧的聲音,嗯? 總之,小柯,這一切都還只是你的自說自話,是真或假,只有等今晚才知了;我期待今晚你怎麼帶我們坐公車,期待看你怎麼照楊教授的意思點菜,期待你剛剛所說的沒有一句玩笑話——我這就上樓洗澡。」小韓神色鐵青地說完,轉身上樓。

「真不曉得她在大什麼便,心情這麼不好,Damn it —-」柯老師無奈地說,吐了吐舌頭。

「我—–我也想確定一下,你能跟我保證你剛剛所說的,都是真的?!」老楊緊緊握著柯老師的手。

「別這樣,好嘔心,好啦!如果我唬爛的話,我就會被小韓傳染月經,ok? 現在我想睡一下,你們都洗完了就叫我吧!」說完,柯老師就倒在沙發上大睡。

黃昏。

夏天的太陽總是死得慢些。

大家洗完澡,全身香噴噴地在客廳打麻將。

沒有人有心思玩——除了柯老師,他已經做莊連胡了四把。

我打了張九萬,柯老師自己摸了張紅中。

「莊家門清自摸,連五拉五,紅中,白皮,真他媽的,還好你們連屁都沒賭,要不然包你們輸得只剩屁!」柯老師說。

「漆動嗆~~嗚~~~~~~」

門鈴聲——火車的汽笛聲。

柯老師看了吊鐘一眼,說:「早了十分鐘。」

沒有人應門,也沒有人敢應鬥。

柯老師苦笑著,說:真的那麼不敢相信嗎?

說著,逕自離開牌桌,一面走向玄關,一面嘲笑似地看著我們。

柯老師打開了門,門外站著一位綁著馬尾的女孩,一個馬尾上綁著一隻蝴蝶髮簪的女孩。

「是小釧,跟我說得一樣可愛吧!」柯老師轉過頭來說。

那個女孩拉著柯老師的衣角,向我們點頭示意,她燦爛的笑容,明亮清徹的大眼睛,跟柯老師果然是一雙匹配的壁人。

 
 
座右銘?
那種你背頌再三的句子?
因為哲理?
因為詞藻?
還是因為炫耀?
一個人,
老是要靠一句話約束自己的行為,
柯宇恆:「真是笑斃了。」
 
 

三十七. 一口膿痰和五張千元大鈔

「是啊!真的好可愛!」我說。

「沒想到這竟然是真的,你真的學會——這裡的生存方法了。」老楊吃驚地說。

「沒錯,但是你們說什麼她可聽不懂,所以我來當你們的翻譯吧!」柯老師說。

「那你跟她說,我的肚子好餓呀,趕快帶我們去吃大餐吧!」我摸著咕嚕咕嚕叫的肚子,興奮地說。

「是!極是!現在就出發!今晚大家一定當大大慶祝一番,別替我省錢啊!」老楊開心得滿臉通紅,拿起面裝上衣就要往外衝。

「Ok,我們坐公車去,等會路上你再跟我說餐廳在哪裡,先說好,我們可要吃最貴的哦!」柯老師摟著小釧說。

「最貴的,最棒的!哈哈!」老楊中氣十足地大笑,像一頭精神飽滿的獅子。

於是,我們心情高昂地走到大馬路邊,準備看柯老師表演魔術。

柯老師跟老楊確認了法國餐廳的位置後,便任由幾班公車從我們的眼前經過都無動於衷,卻在十多分鐘後自信滿滿地帶著我們上了一輛人很少的公車。

「這輛車沒有吊鐶,椅子也很舒適,還有四台電視,怎麼看都不像是公車,等會我們該不會一路坐到新竹、甚至高雄吧!」小韓冷冷地說。

看到柯老師跟他女朋友親親我我的兩人世界,小韓的心裡一定度爛得緊,剛剛還在老楊家裡看到小釧時,小韓就一語不發了,現在她看見柯老師親熱地幫小釧的脖子按摩,終於忍不住發作。

柯老師沒有回話,只是笑了笑,專注得觀察小釧耳朵裡的耳屎。

在車上,小釧偶而在柯老師耳際低語,但總不見柯老師對她說話,祂只是凝視著小釧,輕輕動了幾下嘴唇,沒有發出任何聲音,但小釧卻一臉「聽」得懂柯老師「話」裡意思的樣子。

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。

這輛公車已經在市區裡亂鑽了半個多小時,有幾個地方還到了兩遍,老楊的臉色愈來愈難看。

「我看還是去買幾個菜,今晚我煮頓豐盛的晚餐歡迎小釧吧!」小韓冷笑著說。

「勃起,倒數十八秒。」柯老師沒有理會,突然命令我。

「是,十八、十七、十六————-」雖然不明白原因,我仍遵從柯老師的指示用心地數數。

「四、三、二、一———零!」

這時,公車突然向左疾駛,筆直地衝了幾分鐘後,竟開進一條幽靜的小窄巷,一條窄得車体跟牆壁幾乎擦出火花的小巷。

好怪異的公車路線。

不料,老楊眼神斗亮,驚呼道:「就在這附近!這簡直太———-太匪夷所思了!」

車子停下來了,停在一家裝飾古樸的小餐館旁。

「下車囉!應該就是這裡了吧!」柯老師慵懶地說。

「是這裡,是這裡!快下車!」老楊忙說。

「別急,我的直覺告訴我,這台奇怪的公車會停在這裡至少三十分鐘之久,不過我快餓扁了,大家還是快一點。」柯老師說。

在小韓驚疑不定的表情下,柯老師為我們投下車資—–一口膿痰和五張千元大鈔。

「好貴的車錢!」我笑著說。

「不貴,等會老楊要花的才算貴。不過我說呀,老楊,這裡看起來那麼不顯眼,該不會是你貪便宜吧!」柯老師說。

「哈哈,這裡才有最道地的法國菜呀!只要是懂得享受的老饕,都知道這間由法國大廚尚米特掌廚的餐館,才有台北最美味的魚子醬啊!進去吧!看我的點菜功力!」老楊開心地說道,開心,當然不是因為有美味的食物等著我們,而是解脫怪異世界的方法就在眼前。

不過,老楊說得我口水直流,流得都快把我自己給嗆死了。

 
 
墓誌銘?
那真是一種藝術!
哀傷、留戀、連珠炮的偉大事蹟
還是最後幽默一手?
我選擇後者——and you?
 
 

三十八. 最美好、快樂的夜晚

我們走進了這家位居窮巷的餐館,沒想到裡面的裝潢非常別緻,橢圓形的大理石天花板——-讓我感覺自己在橋下用餐,深紅色的壁磚,吊在牆上的小火把,最奇特的是,地板上還挖了幾條深水渠,任幾隻不知名的小魚悠遊其中,巨大的壁爐正燒著小火,在夏夜涼沁的氣氛中注入一種自然而不討厭的溫暖感。

「老楊,我看你今天可要花不少錢了!」柯老師拍了拍老楊的肩膀說,並選了個靠近中間壁爐的位置。

等大家坐好後,老楊在柯老師耳邊輕聲念了一串菜色,並叮囑一些對調酒與配菜順序的要求,接著,柯老師拿起鬼畫符似的菜單招呼服務生過來。

柯老師凝視著那個服務生,嘴角微動,手指急敲著厚重的石桌,那個服務生一開始是滿臉疑惑與不奈,但十幾秒後,他的臉色登然轉和,還不停地點頭示意,在紙上快速地亂塗,最後,柯老師塞給他一只瓶蓋,令他堆滿笑意地回到了廚房。

二十分鐘後,各式美味菜色按照老楊的安排,一道道地送到我們眼前,包括一瓶42年份的白酒——一年也不差(老楊說的);老楊紳士地細細品味佳餚,我則好奇地詢問老楊每道菜式的名堂與配菜順序的道理,老楊不愧是資本階級知識份子,對豪華的法國料理很有自己的享受哲學,我第一次見識到他刻麻將以外的優點。

柯老師和小釧師母仍持續著不為人知的打情罵俏,有時我們會透過柯老師跟小釧師母聊天,她說很羨慕我有和外星人做朋友的福氣,真是個明理的女孩;她也誇獎小韓皮膚晶瑩剔透,好像日本的古典美人;對老楊的大手筆,她更是再三致謝,頻說柯老師超窮的,請過她最貴的東西只是貴族世家,還好這次託老楊的福,才吃到夢寐以求的正統法國美食。

此時是除了我們幾個人相遇那天外,最美好、快樂的夜晚。

「應該到了掀開底牌的時候吧!告訴我們你是怎麼辦到的。」老楊聞著香醇的白酒,看著柯老師。

「OK!真相就是這裡。」柯老師指著自己的腦袋,繼續道:「我得先說明,理解不規則中邏輯痕跡的能力,與溝通的技巧是不同的。知道什麼是錢,看懂紅綠燈,找出最佳的公車路線,這些屬於前者。本來我以為這個世界的邏輯結構已經全然摧敗,毫無規則可循,但是為什麼除了我們,其他人皆活得好好的?這表示我們並未掌握這個世界運行的機制——我們缺乏一種高超的技巧,或者,我們多了些什麼?也就是說,是不是以前大量的符號經驗阻塞了我們融入這裡的無符號世界?我們是不是太過複雜了?」

柯老師望著老楊專注的眼神,繼續道:「關鍵在那家精神病院裡,當時他們巨大的吼叫聲—-也就是勃起所稱的癲狂,就像一把鑰匙一樣,將我體內,嗯不,腦內的某個部份完全開啟,勃起,還記得我凌空旋轉,將無數癲狂強吸進體內嗎?」

「記得。」我說。

要是你遇到這種事,你也不可能忘記的。

「這件事本身就很奇怪,我根本沒會翻觔斗,更別提在空中表演特技了。人在面臨危難時,不是常常會分泌一些屌他媽的東西嗎?或是表現出驚異的反應速度等等。我想當時我的身體所作的應變——選擇將癲狂捲進體內,絕對是超級有意義的,因為它激發出我全新的視野!一開始還呆在老楊家時,沒有特別一定要做的事情,所以我的第六感還沉睡著,直到我決定要出門找小釧時,我突然看見了<邏輯的軌跡>。」柯老師說。

「那是什麼?」小韓陰沉沉地問。

小韓整個晚上都戴著一副撲克臉,這是她除了吃東西外,第一次開口。

 
 
一個小時前,我想到的墓誌銘:
      「幹!」
      自以為幽默。

半個小時後,我想到的墓誌銘:
    「請不要在這裡尿尿!」
     真是江郎才盡。

 
 

三十九. <邏輯的軌跡>

「就跟看見癲狂一樣,我看見了邏輯運行的軌跡,只不過,這次我看到的,不是莫名的顏色,而是邏輯的未來。」

「聽起來好屌,那是什麼?」我感動地問。

「的確超屌,因為我已擁有看見人工邏輯短暫未來的能力!就拿剛剛那班公車來說,我之所以選擇坐它,是因為我<看見>了其它幾班公車下一站、下下一站、下下下一站、下下下下一站等好幾站所停靠的位置,發現都沒有停在這附近,直到這一班公車來,我才看見它的行車路線正好經過這裡,So—」柯老師說。

老楊、小韓、我都死命睜大了眼睛。

「再說多一點—–詳細一點!」老楊瞠目結舌地說。

「簡單來講,我能看見人工邏輯—-如公車路線、販賣機選擇、電話撥號、紅綠燈下的交通過程等等人工設計的事物,其幾十分鐘後的未來,ㄜ,雖說是看見了幾十分鐘的邏輯軌跡,但實際上在我的視力<濃縮>下,只要極短的千、或萬分之一秒我就可以<看完>,所以,我並非從不規則中找出規則,而是我的視力進化到可以看到短短的未來,幫助我做出最佳的選擇,因為這個世界的不規則,真的就是無跡可循。也因為我看到的,是還沒發生的事物運行的<痕跡>,所以我稱它為<邏輯的軌跡>。好聽嗎?」柯老師說。

「你–你是說你能看見幾十分鐘後的未來?」老楊的呼吸逐漸劇烈。

「Ya,限於人工邏輯的部份。」老師說。

「但這麼說還是不能解釋你為何能準確撥對小釧的號碼啊!你看見公車未來的路線而選擇正確的公車,那是因為它本來就在行進,但電話按鍵不一樣,它又不會動,你怎麼能看見—-看見它的未來呢?」老楊說。

「我可以在腦袋裡假裝要撥哪幾個鍵,然後我就會看見這個動作的結果,換句話說,雖然電話是靜止的,但我可以<自己製造未來>,然後觀察它,當然了,這個動作比較累,因為我不可能一次就猜對正確的按鍵順序,我只是不停地在腦海中嘗試錯誤,下午撥給你們看的那通電話,實際上,我已在腦中隨機推演了四百多次才,看見正確的撥號軌跡,還好,就如我剛才提過的,我看一輛公車幾十分鐘的未來只要千分之一秒的時間,所以我製造與觀看四百多次短短的撥號未來,最多也花不到百分之一秒,不過,時間雖短,重覆上百次的動作卻超級煩人,更機八的是,因為下一次正確的號碼又會變動,所以我只好再速讀上百次的未來。」

老楊聽了,喜形於色,像小孩一樣處於一種剛得到變形金剛的喜悅中,猛搖著柯老師,說:「會很難學嗎?很難嗎?要—要學很久嗎?」

我連忙說:「我也要學!」

小韓眉頭依舊皺得厲害,似乎還沒發現這種能力的屌勁,她淡淡地說:「你剛剛刻意使用<人工邏輯>這樣子的字眼兒,是不是意謂著—-」

「Bingo!」柯老師正經八百地說:「我只能對人類文明裡,機械或雕琢過的事物有預測未來的能力,對於人心、大自然的種種,我就沒有辦法了,也許是因為生命的本質本就諸多變數,是區區被製造出的符號邏輯無法匹敵的,況且,生命的不規則、多元發展,正是它可愛的地方,我也不想看見人際互動的未來以便選擇最佳的溝通結果,那種能力將使我的生活陷入單調痲痺的快樂裡。」

柯老師嘆了一口氣,又說:「不過,恐怕不能盡如我願,那一天我憑著心靈的默契找到了小釧,表示我多半也具有少許跟生命有關的預測能力,不過因為我不想要有,所以我沒有加以練習它,只是鍛鍊預測人工邏輯的部份,我猜,隨著經驗累積,我將來可以濃縮視覺時間更短,或能看到的未來更長,也許幾個小時吧!那樣我就可以搭長程飛機了!」

也不等老楊發問,柯老師又說:「我繼續解釋我第二個異能力,也就是與小釧、服務生或其他人溝通的方法,這一點必須從遠一點的地方談起。」

 
 
一個小時後,我想到的墓誌銘:
   「請不要在這裡打炮!」
    真的嗎?想一下。

剛剛,我修改後的墓誌銘:
   「請在這裡打炮!」
    嗯,就是這樣!

 
 

四十. 理想言說情境

柯老師拿起桌上的一杯水,將它慢慢倒進腳邊的小水道,說:「把杯口朝下,水會掉下去,因為沒有東西裝住它——這簡直太過理所當然,而水往低處流,不往天花板飄,這是因為地心引力,這道理也很簡單,是嗎?」

「你要說什麼就一次說完吧,我心急了。」老楊苦笑著。

「呵,我想說的是,這些自然定律在這裡沒有改變,每天日出日落,從未見過一連幾天都是夜晚或白晝,而且,雖然我們沒有拿沙漏測量過,但我想一天應該還是24小時吧,亂掉的,只是人類拿來測量時間的符號工具—時鐘;蟲鳴鳥叫,虎嘯狼吟,這些動物的聲音依舊,變的只是人類自己使用的語言,也就是說,縱然人類創造出的文化體系陷入混亂,但在原始的大自然裡,一切如舊,如果我們開始穴居,這一切崩塌的秩序將對我們毫無衝擊。」老師真是哲聖。

「馬的,扯遠了,我要說的不過是,自然,最真的自然,就是溝通的解答,因為只要是真實中的真實,不管在任何地方,都不會改變,例如<愛>,各地甚至個人的定義都不同,但愛的精神本質是不會改變的,<正義>也一樣,儘管法律條文不同,但想維護的東西都是正義,但,Fuck的是,法律條文裡充滿了利益分配與權力,這是有害身體健康的,所以要維護真正的正義,就要重拾正義的最自然型態,又扯遠了,都是被老楊傳染的,總之,就是<自然是牽到北京還是自然>,Get it?」

柯老師指著那位站在牆角,剛剛聽取柯老師點菜的服務生,說:「跟他溝通,就是把扎根在我們腦袋裡的符號之樹拔除,回歸到沒有扭曲的自然狀態,在人工製造的符碼外另闢蹊徑,創造真實溝通!」

老楊說:「真實溝通?你——你甚至連開口也沒有,難道這就是你所謂的<自然狀態>?」

柯老師說:「你念的是社會學博士,那你一定聽過哈伯瑪斯溝通行動理論的<理想言說情境>吧!我已經達到這個境界了,也就是說,我—–」

「什麼是<理想言說情境>?」我問。

「用最簡單的話來說,就是雙方或多方的溝通,都能達成最有效、最真誠、最有共識的環境條件,大體上就是這樣。」老楊解釋道。

「沒錯,我所使用的方法遠遠超過人類平時的溝通方式,你們猜猜看,我是怎麼做的?」柯老師說。

「是腦波?很多電影裡的外星人都是不用說話的,都用腦波交談的。」我猜。

「很接近了,的確是腦波,但還必須加上一點點技巧,也就是催眠。」柯老師繼續道:「一開始,我剛發現這個能力與方法時,我要跟小釧溝通,我必須凝視著她的雙眼很久才能將她催眠,接著,我自己也會被自我催眠;精彩的來了,透過兩人進入催眠後的暗示——<用腦波溝通>,我們得以清楚知道彼此最真誠的意思,沒有矯飾、完全透明的意念,任何一方的意思都能精準地傳達給對方,這就是最精緻的溝通,屌吧?」

老楊猛點頭,問到:「是不是可以這樣比喻—-語言,不管是我們知道的數百種語言,還是這裡歪七扭八的語言,用電腦的用辭來說,都是高階程式語言,而—」

我插嘴道:「高階程式語言是什麼東西?」

「例如C語言,C++,JAVA,FaxPro等等,但它們的本意—全是010110的二元原始碼,才是電腦與人類溝通的真正工具、載體,也就可以比喻為腦波,是不是這樣?」老楊說。

 
 
真理?
這年頭談真理,總有人會說:
「這世界沒有絕對,也沒有真理。」
批判的思想,已成為一種時尚,
已成為無知最華麗的包裝。
 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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