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篇 恐懼炸彈 (三)

二十一. 蛋包飯

「我還有一件事沒說,」我插嘴道,「我剛剛騎車下山買東西時,發現連山下的便利商店裡的店員,還有裡面的顧客,也全都昏倒在地上,而且,也是全部失禁!」

「這……簡直不可思議,那些患者的叫聲連山下都聽得到,而且還被震昏到失禁,這….」老楊也開始不解了。

「………………….」

此時,車裡開始出現長達五分鐘的靜默。

沒有開口卻好像蘊藏巨大聲音的瘋子…..一聽到我說話就發狂似地暴射出凌厲的巨響…….那些癲狂巨響還有顏色…那些巨響席捲了我們,並帶給我們摧人心神的恐懼….那些巨響甚至震昏了山下的居民,但我們的耳朵卻都沒有事 ?……柯老師凌空旋轉,並吸走大家的恐怖感….我大叫了驚天動地的一聲,切斷那些瘋子的鬼叫…我看到小韓厲鬼的模樣,但是她現在又好端端的吃著零食….

這些怪事雪球般滾在一起,滾成一個超級大謎團。

「楊教授,我們現在要往哪裡去 ?」小韓打破了沉默。

「嗯,要去我住的地方,今晚,以及以後,你們全都住我那邊吧。」老楊說。

「你家裡還有誰 ?」我問。

「沒有人了,自從我的精神開始不正常以後,我就跟我老婆溝通不良,前一個月她就搬走了,我想,她大概搬去跟兒子一起住了吧。」

老楊說完,神情落寞,連我看了也不禁同情他幾分鐘。

柯老師看著窗外,一語不發,不知道在想什麼。

也許在想他的女朋友吧 !

老師的求救信裡,傾訴了無法跟最愛的人分享愛意的痛苦,現在,他一定很想念他的女朋友。

「老師,你的女朋友呢?」我小心翼翼地問。

「小釧嗎 ? 不知道。」柯老師依舊看著車窗外,繼續道:「我真的不知道….有一天她在小吃店裡跟我講了一會兒話,就哭著走了,我不知道我究竟說了什麼…真的不知道,從那天以後,小釧就沒找過我,就這樣消失了。」

此時,我看見柯老師流著眼淚,一串一串,從他茫然的眼中滴落。

「我知道,這個小釧,應該不是五年前我辛苦追求的小釧,但是,這有什麼分別呢 ? 在這裡…在這裡,這個小釧還是一樣深愛著我,一樣喜歡跟我躺在清大的湖畔,一模一樣緊緊相擁的甜蜜,一模一樣依戀的眼神,一模一樣的…一模一樣………我不知道這個世界的柯宇恆到哪裡去了,但是,我很樂意代替他照顧我心愛的小釧,本來,我以為,只要還有小釧,我就…..現在,小釧走了,我……我好孤單」

柯老師悲傷地痛哭,沒有保留地痛哭。

看到一向堅強的柯老師,這樣無助地哭泣,我的心,悶悶的好難受。

車子停了。

沒有人發問。

老楊摘下了眼鏡。

我不忍心看老楊,我知道他也一定很難過。

「我們會康復的,一定……」老楊靜靜地說。

「嗯,我們一定會離開這裡的。」我搖下了車窗,看著滿天星斗,彷彿聞到在幾萬光年外,媽媽在廚房煮飯的香味。

從小,媽媽就跟爸爸離婚,一個人撫養我長大,已經夠辛苦了,我又常常做出莫名其妙的舉動,讓媽媽操心….老是擔憂地帶我去看醫生的媽媽,這時一定焦急地等我回家…等我回家吃晚飯…….但是,現在,我的家不知道在銀河的哪一端?

好想吃一口媽媽煮的蛋包飯……

我的視線逐漸模糊,滿天星星……也迷濛起來。

彼此懷著重重心事的四人,在小小的車上,卻擁有全世界最遙遠的距離。

在這樣一個初夏星空下,老楊吐出的煙圈,小韓的無語,柯老師無助的悲鳴,我遠方的慈母,各自訴說孤獨的滋味。

到底,這樣的折磨,還要持續多久 ?

如果我死了,我的靈魂,會回到故鄉的土地嗎 ?

會回到媽媽的身邊嗎 ?

還是留在這裡不知所謂的天堂,接受無盡的扭曲 ?

我不知道。

沒有人知道。

 
 
失去了 才知道珍貴的東西
絕對算不上 真正的珍貴
真拿回來 才可說上是
值得誓死守護的寶貝
 
 

二十二. 紙條

那個夜晚,我們就在老揚郊區的家裡過夜。

老楊家裡收拾的很整潔,沒有太多的擺飾,倒是有兩個滿滿的書櫃,頗有讀書人的架勢,不過這麼多書也只是擺好看的,他現在一定看不懂。

接著,大家輪流進浴室洗掉一身的屎尿味,簡單地盥洗後,老揚便帶我們上樓挑寢室,小韓挑了老揚大兒子以前的舊房,我跟柯老師則一起擠老揚小兒子的房間。

但是,今天的經歷實在太難以想像了,我跟柯老師翻來覆去都睡不著覺,今天找到了幾個同伴,著實興奮了許久,加上一閉上眼睛,就看見那些瘋子吼叫的樣子,心裡就更不平靜了。

柯老師索性在床上翻起觔斗來,看來祂對今天凌空旋轉的表現還無法忘情,不過,祂一次也沒能成功。

老師在那裡翻觔斗,我更不用睡了,於是,我們乾脆決定下樓東摸摸、西看看。

樓下的燈光仍未熄滅。

老揚一個人坐在沙發上,手裡拿著一本相片簿。

「在看什麼?」柯老師問。

「這是三年前,在我大兒子結婚的喜宴上拍的,你看,旁邊這個是我的小兒子,一個月前也結婚了。」老揚說。

「一個月前?那時你不是已經…….」我湊過去看相片。

「沒錯,那時我已經變成現在這樣,所以—那一場婚禮,因為我的家長致詞搞砸了一切。」老揚嘆了一口氣,闔上了相片簿,又說:「從那一天起,我和我太太就一直吵架,吵些什麼,我也不清楚。」

噢!那一定是一段超級糟糕的致詞。

這時,小韓也下樓了。

「我聽到樓下有聲音,知道你們在聊天,恰巧,我也睡不著…..」小韓揉揉眼睛。

「過來一起聊天吧!」老揚招呼著。

「不急,我去給你們燒壺茶。」小韓軟軟的笑著,拿起桌上的茶壺,轉身進了廚房,不久,小韓便隨著茶香四溢的烏龍茶出來。

「對不起,我今天太激動,罵妳三八婆,妳不要掛在心上。」柯老師說。

「不會啦,要不是你,我現在還在……」小韓頓時羞紅了臉。

好美,真的好美…………

這個時候我終於知道我外號的由來了。

「對了,我在小吃店裡聽到—-妳是—對不起,我直說好了,妳不是偷渡來賣春的嗎?那應該受到嚴密的監視才對,為什麼能順利逃出來跟我們會合呢?」柯老師說。

「我自己也覺得挺幸運,那張報紙上的廣告,正好是一位客人付給我的<錢>,我看了簡直獲得了重生,當晚,我同那個皮條大哥說了一會子話,就頭也不回地走了,走了,也沒人追上來,我也不知道我說了什麼,自己也挺想知道呢。」小韓一邊幫我們倒茶,一邊笑著說。

「真是幸運。」我看著眼前冒著熱器的烏龍茶。

「能碰上你們,才是幸運呢!」小韓笑著,自己也倒了一杯茶。

一時之間,笑聲,烏龍茶的熱氣,小韓的笑臉,讓大家都忘了幾個小時前在車上的孤獨。

「還有一點也很慶幸,小柯在新竹車站貼的A4紙條,要不是它,我真不知道我該在哪裡下車呢。」老揚說。

「紙條?什麼紙條?」柯老師疑惑地說。

「就是您貼在月台站名看板得那張紙條啊,我也是看了那張紙條才下車的。」我說,小韓親手泡的茶果然好喝,之前把她看成那麼恐怖,我真是白爛!

「我沒有貼什麼紙條啊!」柯老師認真地說。

不是柯老師貼的,也不是我或老揚貼的,那….是小韓?

「但是也不可能是小韓貼的啊,她最後一個到的….」老揚也皺起眉頭。

「嗯,不是我,我也是看到那張紙條才下車的。」小韓說。

「等等,是什麼紙條?」柯老師問。

於是,我把那張紙條的內容說了一遍,但是柯老師還是否認是祂寫的。

 
 
人類是條碼嗎?
填不完的生日、電話、身分證號碼
成績、年俸、信用卡號、提款密碼
網芳密碼、IP、BBS網址、ID密碼
……..DNA遺傳密碼
真好,用數字就可以解釋我的一切
真好……..
 
 

二十三. 排除

在這裡的四個人,都沒有貼那張紙條,那麼,貼紙條的人在哪裡呢?

照理,那一個人現在應該跟我們坐在客廳裡,一起泡茶聊天啊!好不容易有了同病相憐的夥伴,怎麼會不來聚聚呢?

「會不會,是我們太早離開小吃店的關係?」我問。

「不可能,要是你們都看過那張紙條,就表示那一個人最早來到新竹,而且,紙條上正確描述了小吃店的位置,表示他還到過小吃店….既然到過了,又回到火車站留下紙條告知遠來的同伴,他一定會立刻到小吃店裡等候的!」柯老師斬釘截鐵地說。

「但事實上,的確有一個人,不在我們之中的一個人,貼了這張紙條,而且,最嚴重的是,我們的旅程漏掉了他。」老揚說。

好慘!那一個人,現在一定還在孤獨地面對扭曲吧!況且,知道有同伴卻又不小心被排除在外,那種感受一定更嘔了。

「我們一定要找到他。」柯老師捏著拳頭,又道:「要不然他實在太可憐了。」

「這是一定的,而且這一次,我們要找出更多的夥伴!」老揚說。

「有道理呦,我想,會看到小柯登的報紙廣告,本來就是可遇不可求,我也是因為那個客人才看到的,平常,報紙寫得一塌糊塗,誰會想去翻翻?我想,上次一定還有很多同伴,沒有看到柯老師的求救信。」小韓說。

「所以,這次我們要連登幾天的報紙,第一,也許還有許許多多的難友沒有注意到上次的求救信,連續刊登可以增加他們不小心接觸的機會,第二,上次留下紙條給我們的難友,也一定每天瘋狂地翻報紙猛瞧吧,至少一定能找到他。」老揚興高采烈道。

「不過,我們也要注意這幾天的報紙,說不定那個倒楣的朋友,會模仿我的做法,想依樣畫葫蘆地找到我們。」柯老師附和著。

「嗯,還有,小柯的做法很高明,一次刊出上萬字的廣告,只要稍微翻一下報紙,在奇怪的符號堆裡,這萬字求救信就很顯眼,不難發現,所以,我們這次也要一次刊出兩個版面,不過萬字就不必了,只需斗大地寫<求救>兩字,旁邊再附上我這裡的地圖,跟一些簡單的說明即可,這樣連續幾天地刊,一定會有找到新的同伴!」老揚眉飛色舞地說。

「就這麼辦,不過,這樣會花很多錢,雖然留著那些廢物也沒用。」柯老師笑著,繼續道:「想到我先前跟報社的廣告承包商亂七八糟地談話,還硬塞一大張他們眼中的塗鴉,加上許多肢體語言,才終於把它刊登出來!現在起起來真是好笑……」

「可是,老楊你的錢夠嗎?」我想那麼大的版面,加上連續刊登幾天,費用一定很龐大吧。

「應該沒問題,雖然什麼是錢,我到現在也搞不清楚,但是用信用卡的話就沒問題了……我估計,我的戶頭裡還有個三、四百萬吧。」老楊說。

「真有錢,那我們明天就去刊吧。」柯老師說。

「好,我去拿紙筆。」老楊說。

過了幾分鐘,老楊拿起毛筆,在一張四開圖畫紙上,滄勁地寫了「求救」兩個大字,端詳了一會,看來頗覺滿意。

「這樣是不行的。」柯老師又說:「寫得太藝術了,怕其難友乍看之下,還以為是奇怪的符號。」

說著說著,柯老師逕自拿起一枝毛筆,有條有理地一筆一劃,勾出「求救」兩個整齊的大字,隨意看了一下,說:「寫得不好,但這樣比較清楚。」

「好吧,也許你是對的。」老楊收拾了筆墨。

之後,四個人都沒有回房間睡,仍在客廳裡圍著聊天。

也許是怕寂寞,也許是他鄉遇故知的歡喜,也許,是更怕一覺醒來,身旁的新朋友,又會說起自己聽不懂的語言。

 
 
我虔誠信仰
我讚嘆神蹟
禱告是我狂熱的興趣
教堂是我最愛的去處
聖歌在車上反覆播唱
告解有如嗑藥般上癮
一切 只為有一天
能親舔上帝的腳指
 
 

二十四. 老獅子

捧著小韓泡的熱茶,似乎已融化個自的心防,於是,就好像癌症末期的病人彼此加油打氣一樣,四個人輪流訴說自己的故事。

老楊是個標準的「社會順境者」,建中,台大,出國留學,美國心理學博士,德國社會學博士,回國時一堆大學教職等著他挑選,後來他便一直在台大教書,前幾年還當過心理系系主任,兩個兒子也分別出國留學,沒什麼值得操心的,多年隨意投資的幾張股票,也穩定地成長。快退休的他,一直盤算著跟結髮多年的老婆,到法國的小鄉村度過餘生。

老楊的上半生可說是十分幸運。

現在,他在兒子的結婚典禮上說錯了話,兒子不鳥他了,老婆也跑了,就算搭了飛機,也不知道會降落在哪一個烽火連天的小國,更別提法國了。

老楊說完,摘下了眼鏡,小小的眼睛,花白的頭髮,與濃密的大鬍子,像一個睿智的大哲人,也像一頭蒼老的獅子。

最像一頭飽經尿道炎之苦、充滿哲思的老獅子。

換小韓了。

小韓的故事,有如四流劇作家在馬桶上所寫的八點檔苦情連續劇。

小韓是大陸福州人,從小家境雖然清苦,但是父母還是希望她能多受點教育,將來能藉此擺脫貧窮,所以全力支持小韓一路念到了大學,但是好景不長,在她快要畢業時,一個遠房親戚欠下鉅款跑人,但當初父親卻因為好心,做了那親戚的保人,所以一下子突然背負的龐然重債,壓得家裡經濟喘不透氣,她很怕父母親會因此承受不了走上絕路,只好尋求管道偷渡來台灣掏金。

很聳的劇情吧,但是這故事就在我身邊發生,它的悲哀是真實的,小韓也是真實的,我心裡的皺紋也是真實的。

現在,小韓沒能順利偷渡到台灣,卻自動向魔界報到,但是更令她心急的是,不知道福州老家的雙親情況怎樣,父母會不會擔心,對於回家,更是奢侈的願望。

小韓絕對是個「社會逆境者」,但是看到我們眼空紅紅時,卻又著急地陪笑臉,要我們不必為她擔心,她的可人模樣與善良,只有令我們更加難受。

「小韓,妳不必擔心,只要我們能回復邏輯裡智,或回到原來的世界,我一定想辦法幫助妳解決財務困難,反正景氣不好,我的股票也該賣了。」老楊誠懇地說。

「那….那怎麼行……」小韓忙說。

「沒關係,妳就接受老揚的好意吧,錢這種東西,不過是把幾個數字印在一張紙上,我們經歷了這麼多的無秩序體驗,也該對自己的生活有全新的態度,這世界上,有太多事物遠比金錢重要,像我,不就辭去科學園區的工作跑到小吃店裡洗碗嗎?」柯老師蠻不在乎地幫老楊散財。

「對呀,別說錢,其實小韓妳要是不嫌棄,我真想把妳給娶回家….」我說。

「啊~小徐哥你不要說笑~~」小韓俏臉飛紅。

「小柯說的不錯,我們有這樣的緣分,一起……..」老楊說。  「一起落難!」我接著說。

「是的,一起落難,而且還不是一般的災難,這樣的交情,錢已經不重要了,我們有機會一起經歷這一切,是難得的緣分,老天這樣的安排,一定有祂的用意,我們應該好好珍惜這份友情。」老楊說。

「老楊,你剛剛說什麼老天的安排?你不是擁有兩個博士頭銜的教授嗎,怎麼也跟別人一樣信鬼神?」柯老師好奇地問。

「學識跟信仰是兩回事,尤其是在這一連串的怪事以後。」老楊瞇著眼。

「說的也是。我的故事大家在求救信裡都已讀過,就不再贅述,接下來該換勃起了,說說自己吧!」柯老師說。

 
 
題目:人類的由來
胃散→散漫→漫畫→畫眉→眉毛→毛筆→筆友→友情→情人→人類
<結論>人類是胃散進化來的
 
 

二十五. 母愛

於是,我把自己悲慘的成長過程,用極其哀傷的口氣訴說出來,盼能引起小韓母性的同情本能。

在很小的時候,我爸就跟我媽離婚了,原因我不清楚,多半是個性不合那一類的屁話吧,不過我爸還不算太壞,走時留給了我們母子一間公寓。

不久後,我的人生出現重大的急轉彎。

在小學三年級時,我第一次看見外星人。

還記得,那是在跟隔壁的小美和樓下的小豬,在學校的沙坑玩時看到的,那個外星人長得不壞,有點像蜥蜴跟斑馬聯手生下來的孩子,矮矮的,大概只有五十幾公分,很和氣地在沙坑裡跟我聊天,聊些他星球上的瑣事。

不過小美跟小豬都說沒有看到那個外星人,這點讓我感到很失望,不久後我就跟他們斷交了。

從那一天起,我就不斷地看到各式各樣的外星人,包括比克。

我媽媽對於我的遭遇一直很自責,她認為我是因為缺乏父愛,才會精神不正常,醫生也說,或許是因為我一直沒有爸爸或兄弟姊妹,所以會幻想出奇怪的東西陪伴我。

但是,不管他們怎麼說,我就是看到了。

長此,沒人願意相信我,我的心裡就一直很不平衡,在處理人際關係時,也因為受到與外星人長期互動的影響(外星人的談吐、行為當然跟地球人不一樣),導致我成為大家眼中的怪胎,除了偶而被老師無理的體罰(唱國歌時尿褲子是我的事情,甘他屁事),同學也沒停止過欺負我。

讀書時也常有外星人來找我聊天,他們有時坐在窗口,有時躺在我的枕頭上,有一次河馬星人來,我的房間幾乎被撐破,因為他有10個歐尼爾加起來那麼肥,但聽他說,他已經是他們星球裡的瘦子了。好肥的星球……….

你該知道,他們總有一大推新奇的東西要說,那些在地球不可聽聞的妙事我都不願錯過,所以,高中聯考考得很不好,但是媽媽還是想辦法讓我進了昂貴的私立精誠中學,這就是母愛。

上了高中不久,媽媽帶我去收驚,結果,那美克星人扮成收驚婆,偷偷餵我吃格魯,逼我做什麼星際大使,害我氣得要死,除了定期跟比克報備機密要事外,我就再也不跟那美克星人講話。

接著,我在補習班睡著後,一覺醒來就來到這奇怪的地方。

起先,就我跟其他外星人溝通的經驗,我猜想這裡很可能是另一個星球,但是發現人際關係沒有改變時,我終於開始迷惘。

所以,柯老師的<平行時空論(魔界論)>,跟比克的<屌克論>還是比較有道理的。

說完了。

柯老師、小韓、老楊,個個都張大了嘴巴。

難道,連在這個同病相憐的小團體裡,我照樣要變成受排擠的異類嗎?

「啪啪啪啪啪啪啪……………」柯老師大笑地鼓掌。

「他馬的,你真是太神了!哈哈哈~~~」柯老師開懷地說。

這次,換我張大了嘴,不能置信地說:「柯老師,你相信我?」

「相信!要不然,我在火車上才不會聽你轉述比克的話,還投入心思思考屌克的事!」柯老師說。

柯老師真是我的救星!這輩子第一次有人如此相信我!

「等等,小徐曾經在小吃店裡召喚…..召喚比克,但是我跟小韓都沒看到任何奇異的現象啊!」老楊不以為然。

「是啊,我也不信,而且小徐哥,我們不是說好,不要再提什麼超能力了嗎?」小韓噘著嘴。

 
 
<星際百貨郵購型錄203>
編號:K8297 名稱:人類
用途:誠徵中(Reply即可)
 
 

二十六. 吳宗憲

「不對,不對,大錯特錯!」柯老師繼續道:「在這麼多怪異的事發生後,你們都還沒察覺…..我們所經歷的一切,絕不是單純的精神疾病或掉到奇怪的空間嗎?

在精神病院裡,儘管老楊跟小韓沒有跟我和勃起一樣,對那些沉默的患者有奇妙的感應,但大家都被那些患者突然發出的巨響所震倒,則是鐵的事實,被震倒後,大家也同時被巨大的恐懼爬滿全身,甚至不約而同屎尿齊出,這些還會是是巧合嗎?

而且,我也相信勃起所說的,他看到山下的便利商店裡,也躺著失禁的顧客跟店員,老楊,當我們在車上醒轉後,精神病院的警衛不是蹣跚地向我們走來,口中機哩咕嚕的,好像在問話,當時你不是說了一句<好臭>嗎?雖然當時腦袋還不很清楚,但我想那些警衛真的跟勃起說的一樣,也失禁了。

你想想,門口的警衛離精神病院裡的交誼聽那麼遠,卻也被那狂濤般的叫吼聲震到尿褲子,這不是很奇怪嗎?那詭異的叫聲還傳到山下去,不,甚至更遠,但我們的耳朵一點事也沒有,一點不舒服也沒有,這簡直太玄,所以,這件事很不尋常,非常不尋常,我認為絕不是我們的精神有問題,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,我現在也說不出個所以然,

等一下,我好像扯太遠了,我的意思是,這麼怪異的事都可以發生了,大家也都那麼真實的體會到,所以勃起說他能看到外星人,我願意接受,至少不排斥,況且,比克說的話……關於屌客的部分,我覺得蠻有道理的,可能的話,我希望大家都能聽聽勃起的意見,不要一開始就抗拒,在小吃店只有勃起看到比克,也許是勃起的腦波真的異於常人吧!」

「唉,我也承認精神病院那件事真的很奇怪,OK,小徐你說吧!」老楊無奈地說。

於是,我把比克跟我的對話詳細覆述了一遍,說完後,老楊陷入沉思,小韓仍是一臉採到大便的樣子。

「好,我會仔細想想看這個說法,還有,小徐你說下次聯絡比克時,是在下個月?」老楊站起來,收拾桌上的茶具。

「嗯,這是星際傳輸的資源限制,下個月還很久,這中間我們可以好好想想要問哪三個問題。」我說。

「好,我會準備問題的,還有一點…..」老楊臉紅了,「如果我們都自願擔任星際大使,比克就會救我們出去嗎?」

「我想沒問題吧,但我不知道是不是自願擔任星際大使就可以當,也許要能看得見外星人的地球人才可以當也說不定。」我說。

「那……如果你又當了星際大使,你能叫你的外星人朋友救我們出去嗎?」老楊扭捏地說。

「………會吧…..」我有點飄飄然。

「馬的,別搞錯了,要是我們的腦袋裡真的有屌客,照比克的說法,是沒有救的,而且我們應該不是在別的空間,而是還在地球上,只是因為寄生在腦子裡的屌客吸取我們的邏輯,我們才會失去跟符號世界互動的能力,變成瘋子只是遲早的事,當然啦!最好不是這樣子,而是我們在另一個星球上。」柯老師說。

「最好是這樣了。」老楊終於屈服了。他的<精神病說>終於被擊倒了。

這樣很好,我寧願被放逐在奇怪的星球,也不願變成神經病,這是我的理念。

接下來的十幾分鐘裡,沒有人接腔,四個人都癱坐在客廳的沙發上。

「好啦,我看大家都很累了,要不要去睡了?」柯老師懶懶地說。

「我不敢一個人睡……」小韓怯怯地說。

幹!我又勃起了。

「我也是……」我害躁地說。

「那好,今晚大家就在沙發上擠一擠吧。」老楊說。

「謝謝~~:)」小韓鬆了一口氣,高興地抱著沙發上的小枕頭,闔上了水汪汪的眼睛。

我嘆了一口氣,閉上雙眼,意識漸漸模糊。

我坐在彰化的家中,一邊看著吳宗憲主持的節目,一邊吃著媽媽剛做好的蛋包飯,熱呼呼的,每一口都要先吹吹氣才不會燙著,媽媽坐在一旁,抱著慵懶的Lucky梳毛,Lucky舒服地低吟著……..

是夢嗎?

是夢。

我忍住眼淚,生怕淚珠一旦滴落,我便會哭醒。

至少今晚有個好夢。

 
 
<星際百貨郵購型錄204>
編號:D666 名稱:地球
用途:不限,唯不可移民、殖民,或侵略(無意義)
得獎:年度最佳武器試爆場所認證
太陽系報評鑑最適合病菌(ex:人類)居住星球
 
 

二十七. 禪讓

我睜大了雙眼。

太陽公公在微笑。

金黃色的陽光穿過陽台,灑滿了客廳,蒸發掉我眼角的淚痕。

老楊站在落地鏡前打著領帶,柯老師則光著上身,在玄關對著空氣揮拳,大概是在練拳擊吧!

我睡眼惺忪地坐了起來,伸了個懶腰。

「醒啦?睡的跟豬一樣。」柯老師喘噓噓地說。

「我跟小柯等會要去報社登廣告,你要一起來還是再睡一下?」老楊盯著鏡子說。

「小韓呢?」我含糊地說,睡蟲還沒完全離去。

「我?我不去了,我想留在這兒等你們回來。」小韓從廚房應著,接著便端出一盤蔥蛋。

好香!小韓真是太貼心了,她能一起落難真是太好了。

「有吃的了,還不快起來!」柯老師在我的背上重重一搥。

「別太期待呀,冰箱裡就只剩這幾個菜,我不過隨便弄弄。」小韓笑著說。

「我先吃一口不遲。」柯老師還沒坐下,用手拿起蔥蛋就吃,說:「很不賴啊,再不過來我就一個人全吃了。」

柯老師君無戲言,言出必踐,我趕緊跳下沙發,拉了張椅子坐在餐桌旁,不久,老楊也笑瞇瞇地走來。

「開動!」柯老師一邊說一邊猛吃起來,小韓在一旁笑著,顯然好開心,柯老師越是狼吞虎嚥,小韓的笑容就像向日葵一樣,笑的越開。

柯老師果然英雄氣概,才一天就贏得小韓芳心,自古名妓贈英雄,我雖然貴為超能異者,但相較柯老師的氣宇天成,我絕非其泡妞對手,可惜可惜,真是太可惜了。

我酸苦地嚥下稀飯,眼淚差點沒滴下來。

「小徐哥,我做的菜——不合你的口味麼?」小韓緊張地問。

「沒—沒這回事,很好吃—真的!我只是有點拉肚子,想棒賽–」我連忙夾起一堆菜往嘴裡送。

這一頓早餐我吃的好苦,想到小韓看著柯老師的眼神,我的心就皺了起來。

本來嘛,我就沒什麼比得上柯老師————

早餐後,小韓跟柯老師在廚房一起清洗碗筷,老楊已站在玄關呆呆等候。

「對了,勃起,我跟老楊要去登他媽的廣告,一下子就回來,你就留在這裡陪小韓,順便好好棒你的賽,別拉壞了。」柯老師大刺刺地說。

「啊?」我感到好茫然。

「我們家勃起青年才俊,有所勃有所不勃,小韓妳要好好把握,莫失良機。」柯老師煞有其事地拍著我跟小韓的肩膀。

柯老師——我好想跪您!人類禪讓美德的情操,在您身上表露無遺!

「是的,這點我恐怕不能否認,我的確就是外界傳言中的有為青年。」我也誠懇地拍著小韓的肩膀。

那一瞬間,我想到了「稻中桌球社」。

「那勃起就交給妳了,妳這個幸運的傢伙!」柯老師笑著,碗也洗好了。

「啊?你們在說些什麼?」小韓似懂非懂地笑著。

「柯老師是說,我是寶劍,妳是劍鞘,也就是——」我得意地說。

「別儘說些有的沒的,你們年輕人都是這樣說話的嗎?小柯,我們走吧!」老楊打斷我們的談話。雖然身處魔界(or else),老楊仍是個急性子。

「那我們走了,掰掰!」

柯老師說完,便同老楊開車走了。

氣氛有點冷。

我是一個害羞的男孩,雖然年輕有為,但完全沒有跟異性正常相處的經驗。

你知道的,都是外星人害慘了我。

「小韓,就剩我們倆了。」我拿起桌上的面紙不停拭汗。

「嗯——」小韓低著頭,把玩著沙發上的抱枕。

那個抱枕是一隻小貓的形狀,小韓就一直捲著小貓的鬍子,捲了,又放開,然後再捲起來。

這種機械性的動作,說明了小韓的尷尬。

 
 
題目:人類為什麼沒有和平
史蒂芬.金:「人類不像蜜蜂,而是像胡蜂,
      沒有倒鉤,傷人時不會自殘。」
              —-惡夢工廠(2)
 
 

二十八. 尷尬病毒

尷尬的空氣可以使一個人完全改變行為模式,就我長期的研究,可分為三點:

(1)無限擴大的好奇心。你會開始對很多小東西產生巨大的興趣,在新朋友的房中觀察削鉛筆機的構造,在Pub裡研究吸管的韌性,對麥當勞餐巾上的宣傳再三細讀,平日的大而化之完全消失,代之的,是福爾摩斯考古式的細究。

(2)機械性的小動作。真該找你去組裝各式各樣精密的小零件,你可以把薯條切成一片一片的,再把它切成一粒一粒的,把餐紙撕成整齊的小方塊,將吸管咬成一條條的魷魚絲,然後在玻璃窗上用指甲不停地畫圓,這些動作往往可以持續數個鐘頭,直到一種叫「尷尬」的病毒走了為止。

(3)落花水面皆關心。即使是剛剛認識不久,你卻對他的家人、生活習慣、興趣、星座、小學二年級的趣事產生濃厚的興趣與關心。他的狗剛死了,你的臉色馬上顯露出深沉的哀愁,他的妹妹重考,你會立即關心她的前途與補習班的環境——雖然昨天你最好的朋友說他肚子痛時,你只是淡淡地叫他去死。在我研究這一點時,我終於發現星座的用途——你永遠可以熱切地關心對方的星座配對而不被起疑。

現在的小韓,已經進入我研究範圍的第一與第二個步驟。

反覆地捲著貓咪枕頭的鬍子後,她開始研究老楊馬克杯上的圖案,彷彿這個杯子有上千年的歷史似的。

「小徐哥,你那隻叫Lucky的小狗,是公的還是母的呀?」小韓一邊端詳著馬克杯上的紋理,一邊細細地問。

「是公的,他是我國中一年級時在街上撿到的,裘德(註:裘德是佛珠星人,他的臉就像佛珠,一粒一粒的,還會發光)叫我養,我就養了。」我說。

「喔,小徐哥好有愛心,養多久了呢?」小韓摸著馬克杯,似乎想從那鳥圖案中發現什麼大奧秘。

喔幹!我的天!小韓已經進入「尷尬研究三部曲」的第三個階段了,我說過我是高三生,而我在國一撿到Lucky,用簡單的減法就可以知道我養了Lucky五、六年,小韓已開始不用大腦問問題了,開始無所不關心了———怎麼辦?在這樣下去我一定會被小韓舖天蓋地的關心給淹沒。

「差不多養了五、六年了,他還常常陪我睡覺——」我說。

「他可以跟你一起睡覺喔,好幸福的Lucky,他一定很可愛,是哪一種的狗啊?博美?馬爾濟斯?」

「是博美,妳怎麼知道的?」我冷汗直流。

「亂猜的啦,我的第六感很準吧,天蠍座的女孩第六感都很靈光的!」小韓笑著,放下了馬克杯,但又開始琢磨桌子上的大理石紋路。

星座!幹!是星座!馬的,終究還是不能避免!

「嗯,是真的嗎?我——我也是天蠍座的,那我的第六感呢?」我崩潰了。

「男孩的話麼,那就差了這麼一丁點兒,不過呢,天蠍座的男孩挺反覆的,在你們這兒,好像就叫龜毛。」小韓的手指開始隨著大理石的脈絡移轉。

不行!我一定要阻止尷尬病毒的蔓延!我一定要展現我幽默風趣的一面,力挽狂瀾!

「ㄜ——我每天早上都要—都要上大號,就是大便的意思,有一天我突然發現,我每天早上大的大便都跟前一天的大便不一樣,完全不一樣,顏色,長短,濃稀,結實度,形狀,全都不一樣,即使我連續幾天都吃同樣的東西,我的大便還是每天都不同,很怪吧,我想,我真的是一個很特別的人,上天一定是有什麼任務要交代給我,那個書上不是有講,天將降大便於斯人矣,就是這個意思。」我興高采烈地說,希望能把小韓的目光從大理石上移開。

 
 
題目:人類為什麼沒有和平
 我:「只有人類不是為了過冬而囤積,
    囤積帶來慾望,慾望帶來剝奪。」
                 —-看到家裡成噸的的米酒有感
 
 

二十九. 四肢交纏

「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–」

小韓是把目光移開了,而且還注視著我,但我想這種充滿疑惑跟窘迫的眼神還是不要也罷。

「我昨天的大便是深棕色,還鑲著玉米粒,但我昨天跟前天根本沒吃過玉米,神奇吧!我想那應該是我上星期吃的玉米留下來的,ㄜ,妳等一下要不要看我待會——啊,算了—-」我本想邀請小韓同我一起鑑定我待會大出的美便,但瞥見小韓惶恐的臉色,我不禁打退堂鼓。

「小徐哥,我頭有點痛,大概是昨晚沒睡好吧,我想進房裡休息一下,等楊教授他們回來後,你再過來叫醒我,好嗎?你知道,鬧鐘老是怪怪的。對了,記得先敲門再進來喔。」小韓說完,就摸著自己的頭上樓了。

唉,我還是搞砸了!

像老楊這種人,只有在魔界才會說錯話,而我,到哪裡都是一個樣,多說多錯——看來,我是完全辜負柯老師的美意了。

看著小韓的背影沒入二樓的房門,我頹然坐倒在客廳的沙發上,全身的筋骨一下子鬆散開來,看來,小韓走了,尷尬病毒也跟著走了,雖然痛恨自己的不善言詞,但沒有相處的壓力好像也不是壞事。

我抱著小韓剛剛把玩的貓型抱枕—-緊緊地抱著,將鼻子湊了上去,將小韓殘留的體香飽飽地吸進我的肺細胞,好香——剎那間,我又勃起了。

為什麼女人總是可以那麼香呢?

為什麼越漂亮的女人越香呢?

我使盡全身荷爾蒙的力量抱緊小韓留下的迷人味道。

多半真的是昨晚沒睡好,沒多久我就沉沉睡去,直到我從沙發上滾下來時,我才猛然驚醒。睡了多久?我不知道,這裡的時鐘沒一個正常。

我在地板上坐起,回憶剛剛的夢境,隱隱約約中,小韓與我在沙發上狂烈地四肢交纏,她的唇吻遍了我每一個毛細孔——到現在,我的嘴上還留著夢裡的滋味;聽老楊說夢其實只有十幾秒,真是太可惜了。

我好想再進入夢裡一次——

等等!我有個計劃。

我將拖鞋取下,開始舒活筋骨,特別是腳踝跟膝關節的部分。

接著,我用力前後踢了幾下,然後躺在地毯上用四肢撐起全身,就像蛙人操一樣,我要徹底將四肢關節舒展開來。

五分鐘後,我靜坐在地板上,調勻我的呼吸,直到汗水風乾、喘息停止,最後,我擤了擤鼻子,強迫自己打兩個噴涕。

I’m ready。

我躡手躡腳地輕踏上樓梯,往小韓睡覺的房間邁進。

每一腳都很踏得很慢、很穩,沒有半點聲息,因為我剛剛的舒展運動,我的腳關節也沒有發出不自然的「喀拉」聲,我的呼吸也控制得很平靜、很細,完全沒有打噴嚏的衝動或鼻水震動的聲音,這就是準備的重要跟經驗的可貴。

小韓的門口。

雖然竭力壓抑興奮與緊張交融的心情,我的呼吸仍不免混亂了些。

我將耳朵貼近門板,想聽聽房裡的任何聲音。

「等等,我到底要幹麻?就這樣杵在這裡偷聽?如果小韓真的在睡覺,那又有什麼好玩的聲音?我在做什麼?」我心裡嘀咕著,不過即使什麼都沒做,我的心頭仍燙的不得了,偷窺慾不在於真的能看到什麼、聽到什麼,而在於滿足自己卑鄙的想像。

 
 
同聲討伐強姦、亂倫、性騷擾的人們,
卻在日本A片裡因為這些滿足,我,也是。
世界正處於一種邪惡而奇妙的平衡。
平衡。
脆弱?
還是更有彈性?
 
 

三十. 是尿

呢喃聲。

我的心跳急速加快。

房門的另一邊,低迴著細細的呢喃聲,聲音很細,聽不清楚在說些什麼,但音調軟軟的,很規律,像是在念什麼經文之類的,這呢喃偶而中斷幾秒,但馬上又開始,聽來沒有要結束的意思。

「是小韓在說夢話嗎?」我想著。

好吧!其實我根本就不認為那是夢話,夢話不會持續那麼久,因為在不知不覺中,我已經偷聽了幾分鐘了,而夢只有短短十幾秒到數十秒罷了。

「難道——小韓—小韓在—-自慰?」一想到這個可能,我的心臟簡直快從我的口中爆出。

沒錯,這呢喃聲持續了這麼久,既不像什麼語言,音調也很規律平緩,說不定真的是小韓自慰所哼的聲音,對!不會錯的,我的小雞雞也很同意我的判斷!

「如果是——我該怎麼辦?像電影<美國派>的男主角一樣,推開門說︰Do you need my help?不不,門一定是鎖著的,電影都是亂演的,不不,門一定不是鎖著的,小韓之前不是叫我在柯老師跟老楊回來時,到房裡叫她起床的嗎?這樣的話,房間一定沒鎖,對,一定沒鎖!幹!沒鎖又怎樣?我又沒那個種開門,如果她不需要我幫忙,反而會討厭我,這就不妙了—–」

 在我胡思亂想時,冷汗已浸濕我全身上下,再這樣下去,我一定會射出來。

我決定走。

我知道我沒那個種。

「OK,就這樣,別想太多——反正,以後有的是機會。」我安慰自己。

在我轉身離去時,我突然討厭起自己。

機會?根本就沒有機會!

我深吸了一口氣,趁我全身發燙、來不及思考時,我一個箭步推開了門。

我後悔了。

門裡的景象不是我應該看到的。

你曾經在一秒鐘裡罵一千次的「幹」嗎?

沒有,但是你要是看到房間裡的情景,你絕對會想這麼做。

一個怪物。

一個在各種定義底下,都會被稱為怪物的怪物。

雖然我看過上百種外星人,但是沒有一個像這個怪物那樣令人作嘔,令我戰慄不已。

牠全身腥綠,長滿了綠色鱗片,鐮刀般的翅膀,頭上有兩對羚羊狀的巨角,腿很細長,卻閃耀著銳利的碧紅,牠的尾巴像一條掛滿倒鉤的鞭子,不規則地快速擺動。

如果,如果牠有名字,那一定叫「惡魔」。

牠單腳跪在地上,雙手擺直垂地,頭也垂的很低,口中細細呢喃,像是在進行著某種膜拜的儀式。

我的腳釘在門口,動也動不了,一股暖流,貼著大腿,沿著小腿,慢慢地浸濕我的左腳底。

是尿。

「惡魔」並沒有被我突然推開門的舉動嚇著,一動也不動,只是不斷地低語,這時我看見在「惡魔」的前方,有一個拳頭大小的玻璃球(或水晶球?),裡頭似乎有一個小小的影像在動。

不知道過了多久,我仍然像石像一樣站在門口,我心中的恐懼並沒有隨著時間流逝而麻痺,只有更加害怕,特別是「惡魔」一點反應也沒有。

「咯—–」

「惡魔」的臉抬了起來。

幹!好醜的臉!如果我的腳還能動的話,我真想往牠的臉踹一腳,幸好,我的腳還是一動也不能動。

西瓜般巨大的雙眼盯視著我,臉龐邊還蠕動著蜘蛛似的八隻小腳,沒有嘴巴,至少我沒看到正常的嘴巴,臉赤紅,要是我沒眼花,牠的臉上還微微有青色的小火流竄著。

還好我認識的外星人裡面也有長得不怎麼樣的(但加起來有沒牠醜),我才得以鼓起勇氣問︰「你—–你–你是哪—-哪一個——–星球來的?」

「惡魔」沒有回答。

我想我大概要被殺了吧。

幹!真是太不爽了——早知道下樓打槍就好了。

這時,「惡魔」巨大的眼睛慢慢出現一小格一小格的紅光(跟蒼蠅一樣,蒼蠅看似巨大的眼睛其實是上百個小眼睛組成),一格接著一格,我的視線也不由得跟著紅光的位置移動,幾秒內,我的眼皮漸漸沉重,好想睡覺,也好,睡著了就可以不用害怕了,我闔上了眼睛,向後一倒,滾下了樓梯。

 
 
惡魔的長相?
窮凶惡極?
青面獠牙?
也許牠長得跟我們很像,
也許根本就一模一樣—-
浮濫的說,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惡魔。
如果,惡魔,你正在看這篇小說,
請原諒我,我只是一個瘋子。
我是說真的。
 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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